“老李啊……这些银子你都好好收着啊……”荒芜山坡之间,一个小小墓碑独立,一身着白衣女子不禁拭泪,继续哽咽道,“在世时,咱家穷,我死活拦着不让你去赌也是没措施。如今到了那底下谁也拦不着你了,你若照旧念着那赌,丢不开,啥时候不够钱了,你就拖个梦跟咱说,老赵他人极好,不会在意的,这也算尽了咱们这些年来的伉俪情分了……”
这女子正是死者佃户的妻子。前些日子,赵屠夫从来此进货的同行处得知了佃户横死的消息,吓了一跳,马不停蹄地回去将这消息告诉了佃户前妻,也就他娘子。
娘子心软,虽佃户死前屡次施暴,可好歹也是这么些年的少年伉俪,总照旧有几分情意。
屠夫亦觉得总要给她了了这个心结,便拍案决定了。究竟两人是私奔,一番合计,就这么偷偷摸摸地寻了回来。
而那佃户除了白家这门打秋风的远方亲戚,竟再也找不着什么亲戚了。
白正安念着相逢总是缘,便命了白叔几多也帮衬着些许。这么个像模像样的小坟才立了起来。
苏瑾近日脚伤总算彻底痊愈。几人计划就此打道回府。恰逢这山坡,苏瑾想着来此见过最后一次这佃户,也算给自己在这番小城的旅途做个终结。
她也未曾想,竟会撞上屠夫他们两匹俦。
“赵年老不介怀嫂子与佃户之间的已往吗?竟还主动带她前来?”赵屠户一人站着远远的,只确保自己能看得着娘子便好。苏瑾也未便上前打扰嫂子,只是见着赵屠户这般贴心,不禁发问。
赵屠户的双眸紧粘着嫂子身上,闻言淡笑一声摇头道:“遗憾都来不及,怎会介怀?”
苏瑾不禁疑惑。遗憾什么呢?是遗憾自己无法早日前来不成?
赵屠户未曾给她时机续问。见到娘子捏着帕子拭泪,却又如何也不愿哭作声来,憋得甚是难受。
赵屠户终于忍不住地上前,轻轻拥入怀中,慰藉道:“玉娘,哭吧。都哭出来啊,别憋着了,小心身子……”
“赵郎!呜呜……”玉娘终于忍不住地嚎啕大哭了起来。
两人虽衣衫简朴,但之间流动的温情蜜意似乎给这荒芜山坡都添色几分。
或许这即是话本子中所言的情吧。苏瑾不禁心生艳羡。
“眼红什么?还羡慕上了不成?”不知何时溯流竟下了车来,脚步轻轻,到了她身旁,她都未曾觉察。
“谁羡慕了?”他一作声,什么温情都散了,苏瑾不禁白了他一眼嘴硬道。
“呵。”溯流讽笑一声,不再深究。指尖翻转之间,露出了一张纸张。苏瑾不禁问道:“这又是什么?”
“喏,溯流直接递给了她,解释道:“掌柜说的,叫你寻个时机问问玉娘。”
苏瑾徐徐展开,只见画中赫然是那夜大闹白府的所谓“凶手”。
苏瑾虽没见过,但不外一面,萧洛便能画出大致,照旧不得不赞一句:“掌柜认真了不得!”
“瞧你那样。”溯流皱眉嫌弃,似乎看着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般,接着更是嘚瑟道:“若是让你得知掌柜已探出了那人的身份,你还不得把他赞成仙儿?”
苏瑾大惊:“认真?”那夜不外几句话便能探身世份?苏瑾无法相信。
溯流叹气:“你忘了你是来五银铺第一夜是怎么晕的?”
“都这么久,你怎么还记得?”苏瑾撇嘴。
等等!他说了什么?她第一夜为何而云晕?苏瑾不禁倒吸一口气:“你是说……?”
顾及周围外人苏瑾不敢道尽。然溯流自然明白她想表达什么。这回他连白眼都懒得翻了。
捋了捋自己耳边的碎发,颔首解释道:“否则你以为那夜掌柜为何要演戏留他片刻?”
好吧,果真是萧洛的战略。
那夜萧洛一出门,便见着了围在其身边的不少幽魂。一般而言,只有阳寿未尽的枉死之人,于临近日出时,蓦然被取了性命,黑白无常反映不及,以至无法实时将灵魂带回。
幽魂无处可去,便会自然来到自己凶手身旁。虽也有可能至自己生前放不下之人的身旁,然可能较小,且那人身旁幽魂过多,想来是手上鲜血不少。
他特地一脱手便伤了那人,唬得那人不敢妄动,在那与溯流溯影纠结那么长时间就是为了拢住他身旁的游魂而已。
所以厥后那般轻松允诺放走那人,也不外是想顺便看看他身后的人而已。
如今苏瑾细细推测这一番,亦不禁叹道萧洛妙手段。
“所以那人是什么身份呢?”苏瑾问道。
溯流一哽,闪躲着目光道“掌柜非要你问了这个问题后,才揭示。”
“呦呵,敢情你啥也不知道,还在我面前嘚瑟。”苏瑾不禁挖苦道。
“哼,你照旧先把你问题问了吧!”溯流被闹得脸一红,落下了这么句话便悻悻地转身回了马车上。
苏瑾不禁在后方失笑。转眼看向赵屠户与玉娘之时,神色又不禁黯淡了下来。
“倘若我亦能看到这阴间游魂,替他们解冤给多好。”苏瑾不禁喃喃道。
都说女人是水做的。苏瑾不知这话的真假,然如今瞧着玉娘照旧不得不赞她一句:“水真多。”
在赵屠户怀中又哭了好一会儿,玉娘总算敛住了泪意,见着了赵屠户胸前那片泪痕,不禁也有了几分赧意:“在赵郎面前失态了。”
“没事,好受些没有,若没有我还可换一件给你哭。”赵屠户不禁刮了刮她的鼻头,替她将耳旁散下的碎发捋好,体贴道:“还好不?”
“嗯。”玉娘点了颔首。赵屠户便要扶她起来。
跪了一段时间,竟麻了。腿一弯便倒在了赵屠户怀中。
苏瑾不禁撇过头,轻咳了几声。
玉娘这才意识到这边竟有人看着,更是羞得不愿抬头了,直往赵屠户怀中钻。
赵屠户意会,不禁拍了拍玉娘的头以示抚慰:“没事,就是来看李年老的人而已。”
闻言,玉娘探出头来,上下审察一番,皱眉疑惑道:“可我不认识这个小令郎啊?……斯……”玉娘不禁捂嘴,推测道:“莫非……是赵年老的债主?”
“非也。在下不外是府衙那边的而已。相逢总是个缘,再说这么段时间已往了,还未能替赵年老抓到凶手,在下甚是过意不去。如今难得寻了个空闲时机,便来瞧瞧了。”苏瑾摸了摸鼻头,念着要完成那个任务,她只好伪造自己的身份,以便降低他们的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