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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清1719

第十七章 先生何以教我?

伐清1719 晴空一度 2080 2019-10-15 10:07:01

  此时在崔家宅院前,宁渝竟有些进退不得的感受,尴尬道:“小子失礼,没想到崔先生竟然如此清隽,气度俨然,让先生见笑了。”

  崔万采笑道:“原本你父与我是旧相识,你我二人之间无需客气。”只是话虽说得客气,可身子却堵在门口丝绝不让。

  如果凭据正凡人的思路,崔万采无论如何都市先把人迎进来,然后倒上一杯茶,聊上几句不咸不淡的话——心里若是不爽了,就可以端起茶杯送客了,这是礼节。

  可是崔万采却跟正凡人完全差异,淡淡道:“如今,你却是见了,那我就要先问你三个问题,若是不能让我满意,你便可以径自离去。”

  这副倨傲的态度,却让宁府其他的家仆护卫脸色一变,若是这位小爷受不得气,就这么走了,怕是老爷那无法交差,转头倒霉的照旧他们这些人。

  宁渝心中倒有几分想笑,这师傅还真是做师傅的,时时想着考较,脸上却没有体现出来,道:“先生可要考四书五经这些圣人之言?”

  这对于宁渝来说,不算简朴,但是也不算太难,好歹也有个童生的基础,以此身的知识量,寻常问题也难不到他。

  “非也。“崔万采不急不忙道。

  “那是诗词歌赋?”

  “不才平生素来不喜诗词歌赋。”

  “难道是星相医卜?”

  “鬼神之道非君子所为。”语气依然很傲娇。

  换做他人,若是被堵在门口这么许久,怕是已经拂衣而去,而宁渝究竟是后世人,倒也没觉得何等羞辱。只是继续道:“还请先生见教。”

  崔万采道:“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作甚人心?”

  这一问,却是问遍了天下苍生。

  宁渝微微缄默沉静,闭上了双眼,随后睁开眼睛坚定道:“人心,即天道。”

  崔万采继续追问道:“作甚天道?”

  宁渝这次回覆的却快了许多:“天道,乃因势利导,顺势而为。”

  崔万采轻轻叹气道:“若局势未到,如之奈何?”

  宁渝轻轻笑了笑,道:“作甚势?这天地为势,这苍生为势,我辈自然以天地为棋盘,众生为棋子,自然便能造出局势。”

  这一番话说完,却让崔万采深深看了宁渝一眼,他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这样的年轻人了。

  三个问题已罢,崔万采也不食言,立即带着宁渝走进院子,只是那些家仆都被打发在门外候着,那一车礼物,也只是拿了一包云梦的山茶。

  宁渝审察着院子,虽然不大却显得极为雅致,里面隐隐有丝弦之乐,只是听得不大清楚。

  见崔万采没有开口的意思,宁渝只好道:“先生在这湖广果真堪称台甫鼎鼎,连原来那不学无术的陈家令郎,竟也想在您的门下求学。”

  崔万采轻轻哼了一声,“那陈家令郎不学无术,所谓的拜师,不外是掩人线人的幌子而已。”

  宁渝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好顺着话说道:“陈将军蓦地显贵,家教一时没跟上来,倒也屡见不鲜。”

  二人走到厅中,崔万采家中似乎也没有其他的仆人婢女,他就这么把宁渝带来的山茶打开,然后泡了两杯茶。

  崔万采也不客气,闻了闻茶香,又仔细品了品,回甘良久,才轻叹道:“这山茶虽不如西湖龙井那般细腻,却也有几分质朴厚重,也算得好茶了。”

  宁渝微笑道:“这茶在云梦山上随处都是,山民们在上山砍柴狩猎时,也会采摘个几斤,却是不值什么钱。最初小子也是偶得,仔细品味之下,倒也有几分风味。”

  崔万采望着青釉茶杯里起起伏伏的茶叶片,笑道:“一碗喉吻润,二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惟有文字五千卷。这卢仝的诗用来形容此茶倒颇为贴切。”

  宁渝见崔万采一直在这茶上打机锋,心中便有些不耐,道:“先生,茶好茶坏,终究也只是茶,娱人闲情而已。”

  崔万采又笑道:“茶乃小道,作甚大道?”

  宁渝心中倒有些得色,道:“得此茶后,我将它名为云梦香,然后派人去山上以三倍价钱收购此茶,尔后包装通过我宁家商铺行销湖广,重利之下,人人皆去采茶种茶,如今这山民的生活获得大大改善,衣食颇丰,岂不是大道?”

  宁渝这话虽然外貌只是在讲商道民情,可是隐隐之中也有指责崔万采不务实,说完便黑暗端详崔万采的心情。

  崔万采不为所动,只是又端着茶杯喝了一口,道:“如今,我却是相信了你所说的人心天道之论。只是,你终究是看的浅了,这是大道,亦是小道。“

  宁渝心中有些不平,道:“还请先生见教。”

  崔万采上身而立,将手负在背后,走出了屋子,宁渝也随着走了出来。

  崔万采望着远方的青山,道:“你宁渝能救这天下十人百人甚至是千人,我相信是不难的,因为你有手段。可是你若想要救这天下万人甚至是十万人,则力有不逮,更遑论这普天下亿万众生。”

  “小道能呈一时之利,利尽则人散。你今日可以高价收购茶叶,明日便有更多人种茶,你又一直收购多久呢?等到那一日,山民依然是山民,你宁少爷依然是宁少爷。”

  “作甚小道?能行一时却不能行一世,能救千百人而不能救亿万人。唯有大道,方可一遂你心中所愿。”

  宁渝听完这一番话,感受全身上下都在冒着冷汗,追念起重生以来的种种过往,看似做了许多事情,却都是蜻蜓点水一般。

  建设了雏鹰营,却一直不敢真正深入到那些学兵的内心,去真正将自己的思想流传开来,看似是时机不到,实际上是心有畏惧。

  针对工业方面,无论是山茶照旧岩盐,看似勇猛精进,实际上花样依然过小,带着山民们致富也只是收茶,为什么倒霉用山茶,去组织山民们做更多的事情?

  就连拜师一事上,宁渝也是知道自己的内心的,看似谦逊有礼,实际上是任谁都没有放在心里。

  现在被突然点破,宁渝却似乎脱胎换骨一般,整小我私家的精气神都纷歧样了,不由得深深鞠躬行礼道:“敢请先生授我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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