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炽热的光

　　夜晚，伊藤佐里家。

　　佐里在卧室门外敲响了门，里面也随之传来纯优的声音：“请进。”

　　“还以为你睡了，站在门口纠结半天才敲门。”佐里越靠近，越是看清电脑屏幕上显示的页面，默契一问：“莫非，你也觉得有问题？”

　　佐里和单亲母亲的帖子进行分屏对比，纯优烦愁地端起小罐啤酒大喝一口：“西村百绘早在一个月前就宣布这条帖子，回复的却只有户田吉蔵，虽然现在这条帖子已经被删，但你看，零回复啊。”

　　“巧的是，户田先生的不道品德为引发网友热议，也博得他们的同情。今日下午，我已经将捐款账号交给西村夫人，她对我是千般谢谢，临走时特意求我不要再让户田先生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了，这样的话自己心里也欠好受。唉，另有啤酒吗？给我也来一罐吧。”佐里也想着借酒消愁。

　　纯优半月眼地看着他，俯下身从书桌一侧拿出一罐递给佐里：“或许我的思维方式过于极端了。”

　　“你是不是想说，这是他们二人计划的一场戏？”佐里试探性地问道。

　　“我不做评价，也不想把别人想得太坏。”

　　两罐啤酒轻轻一碰，佐里一口气喝了许多几何：“安藤，你可以查到户田先生其时评论帖的评论时间吗？”

　　“简朴。”纯优稍微操作一下说：“回复时间与发帖时间相隔不近，如若是相熟的两小我私家同谋，不至于回复这么晚。”

　　“可如果说是陌生人，户田先生又怎会宁愿冒着被网暴被人唾骂的风险去资助西村百绘筹集捐款。”

　　对于人心，佐里很难懂，猜不透，看不透：“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我不想妄自臆测。安藤，你不是有户田先生的电话吗？现在太晚，明早我准备打个电话约他出来仔细问问。”

　　纯优不禁打了个哈欠，道：“正有此意，我对真相不感兴趣。只是，户田先生仍然背负骂名，若认真是冤枉了他，我们都挣脱不了负罪感。”

　　美国，某地域远郊。

　　尘封已久的别墅，岁月的痕迹无情地侵蚀着它的外墙，昔日平滑的石材外貌如今充满了青苔和斑驳。高峻的窗户上挂着厚重的窗帘，遮住了内部的一切，只有偶尔透出的微弱光线。藤蔓顽强地攀爬着墙壁，试图将这座孤寂的修建拥入自己的怀抱。枯萎的玫瑰和干枯的月季散落在地，无声地诉说着已往的恬静。

　　一步一个脚印走进荒芜的花园，踩在快要腐烂的花瓣上，难免发出沉闷的声响。掏出痕迹斑驳的钥匙，打开大门，一股湿润和寂静的气息扑面而来。空旷的大厅里，尘封的家具静静地伫立着，上面笼罩着一层厚厚的灰尘。精美的壁画和挂在墙上的古老照片，似乎在回忆曾经。

　　“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女孩一路小跑到书房门前，抬手敲响房门，待获得门内的应允，这才推开门。两人淡淡地相互对视，女孩露出笑容，跑到书桌跟前，双手叠放在书桌上：“你好，我叫希纱，你叫什么名字呀？”

　　“乔。”平静到不起波涛的语气。

　　希纱看着摊在书桌上的课本，说：“你很喜欢编程吗？”

　　乔仍旧盯着希纱的双眸，问：“你也喜欢吗？”

　　可惜，希纱老实地摇摇头：“不，艰涩难懂。不外，我很热爱数学和医药学。以后，我们一起学习吧！”

　　“好。”

　　……

　　圣诞夜，大雪纷飞，白雪皑皑，盖住了花卉。白色与黑夜形成鲜明的对比，给予希纱视觉攻击。

　　屋内有壁炉，燃烧着火。伸脱手想要擦拭朦胧的窗户上的水蒸气，也不管手掌心湿了，趴伏在窗台边，望着窗外的一片寂静，乔默然地站在她身后。

　　“我们都是被怙恃抛弃的小孩。”

　　话音刚落，乔抬眼道：“不，我有妈妈，她没有抛弃我。”

　　希纱不理解地转头：“那你又为何？”

　　“因为，世界抛弃了她。”

　　略过眼中无光的乔，她试图蜷起身子坐在壁炉边，听着干柴噼里啪啦的声音。她想着，也许看着火光，她的眼里也便有了光吧。

　　“乔，我好累啊。我随着先生回来，以为是个温暖的家，我也能像其他小孩一样，上学，交朋友，游玩。可我的上学，枯燥无味。我甚至还要拿起后坐力极大的手枪，要学高强度的格斗搏击。我经常问自己，我照旧个十岁的小孩吗？”

　　乔慢步走到壁炉边，在希纱劈面坐下，冷冷的，淡淡的：“如果被先生听到，他会不兴奋的。天才的生活，自然会跟普通人纷歧样，你不必伤心。你看，我从未说过我累，哪怕我每天都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可能也就今天是圣诞夜，我能轻松些吧。”

　　“那，你累吗？”

　　“我不知道，因为我习惯了。”

　　沙发充满灰尘，乔苦涩一笑，阳光照射进阴暗的屋子，似乎空气中也不太洁净。

　　“十多年已往了，这里也再也回不去了。伊森，你是天才，但也愚蠢抵家了。至今，我也不明白你的选择。”他独自感伤，自言自语。随后，他拨通电话：“喂，一天之内帮我把一幢别墅扫除洁净，地址我已发送到你的邮箱，是的，现在。”

　　东都，临近中午，洛本咖啡馆。

　　户田先生毫无生气地坐在劈面，捧着挂满冰水珠的玻璃杯，手掌心的酷寒似乎能给自己的内心一丝慰藉。

　　佐里礼貌问候：“户田先生，您回去休息的好吗？”

　　“马马虎虎，幸亏，我把论坛卸载了，就清净了。”户田吉藏满不在乎地耸耸肩：“莫非，传说中的大侦探还要特意教育我一番？那你也太多管闲事了吧，警方已经不再追究这件事了。”

　　“你是个好人。”

　　吉藏眉间一拧，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缄默沉静至此的纯优拿出截图复印件摆在桌面：“并非有意侵犯您的隐私，这是您与西村夫人在论坛私聊的内容，对不起，冒犯了。”

　　紧紧盯着再不能熟悉的聊天内容，吉藏一巴掌盖住纸上内容，道：“你们怎么会有？！”

　　“如果不介意，你可以把我理解为黑客？”纯优挖苦道：“那晚我们叫来警察硬闯进你屋子把你救下，也是我临时查到你的电话，拨打后无人接听才觉察你可能失事了。”

　　见户田吉藏不作声，佐里说道：“所以，一切从始至终都是您资助西村夫人演的一出戏？”

　　“我也是无奈，我想帮她，可我实力不够，只能勉强自己生活。”

　　吉藏决定全盘托出：“某天，我无意刷到西村夫人的帖子，浏览量低，也没有网友回复，很冷清。带着个孩子，遭遇生活的突然重创，我实在深有体会。于是，我与西村夫人私聊，让她抱着孩子去浅草寺膜拜，那里有神的庇佑，来来往往游客众多，一定会吸引到富有同情心的人的注意力。这样一来，我在西村夫人下的留言就会被曝光，西村夫人的可怜事迹也能被公共所看到。”

　　摊开双手，有意炫耀道：“你们看，效果很好不是吗？”

　　“你为何会想出如此损己助人的要领？”佐里双手交织叠放支撑着下巴。

　　“呼～”一声叹息事后，他说出了内心所想：

　　“我赌不了人的善良，但是我可以赌人的恻隐。”

　　瞳孔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线，心跳声在耳边回荡，纯优以庞大的心情望着眼前人。直至杯中冰块融化而碰撞的清脆噪声响起，纯优这才回过神来。

　　人生百态，社会万象，不外如此。

　　佐里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只道：“您说的是。”

　　“可我不解，既然是一出戏，您又何须认真，认真到要把自己的性命赔进去？”

　　吉藏不经意“哼”作声来，他垂着眸，也不知是在讥笑什么：“我低估了这个社会，网络流传的影响力早已超出我的预期，我基础掌控不了。他们，以谣传讹，骂得有多灾听？没有人知道真相，没有人看到现场，单凭一条帖子，就能把我淹没。”

　　佐里不是不能理解他的感受，想方设法劝慰：“您吞用大量安息药时，难道没想过自己的怙恃吗？”

　　浓浓的伤心掠过吉藏的眸子，他释然一笑：“我妈妈，早在我幼时便因乳腺癌去世，我爸爸独自一人抚育我长大。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唉，爸爸在我大学时期出车祸没能抢救回来，我得知消息的那一刻，我的人生崩塌了。我孤唯一人，每天像活死人一样在世，以泪洗面，对生活失去最后的希望。时间可以冲刷一切，有那么一天，我竟活过来了。”

　　“西村夫人的遭遇让我回到悲痛的已往，我要拉她一把，就似乎拯救曾经的我。”

　　他谢谢不尽地望着佐里纯优，发自内心道：“谢谢你们救了我，也救了西村夫人和她的孩子。”

　　佐里一时尴尬，陷入两难境地：“这件事的真相，要公之于众吗？”

　　吉藏断定地摇头否认：“不必，我说过，时间可以冲刷一切，热点不外是一时的，再说，你也控制住帖子的生长了不是吗？如若此时再宣布真相，西村夫人的处境只会更糟糕，人们只会把目标转向她。我已无事，热议也淡了下来。否则，不外是重蹈覆辙而已。”

　　“这几天西村夫人一直联系我，想让我说出真相，她也没想到事态会发生到这种田地。虽然，被我劝回。”吉藏仰头喝完最后一口冰凉的咖啡，有点砭骨，但凉爽。

　　“就这样吧，我下午另有事情，谢谢你们的款待，我们，后会有期。”

　　佐里目送他一路走出咖啡馆，炽热的阳光照射在他的身上，户田吉藏加速法式，用手遮盖住脸上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