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两枝小小烛火

　　但是，在唐小兰心中，无论怪谁，也绝不会怪到自己的女儿头上。

　　马雪莹，可是她的小宝物。

　　马雪莹。

　　就是在这样一个一地鸡毛的家庭中，从一个呱呱坠地的小不点，长啊长的。

　　马雪莹可以坐了，马雪莹可以爬了，马雪莹牙根上的一点点白印，慢慢冒头长出第一颗小奶牙了。

　　唐小兰太疼爱她了。

　　唐小兰有多恨马桂生，就有多爱马雪莹。

　　每一次唐小兰从上海回来，买的最多的一定是给马雪莹的衣服玩具，一定每天都要带着马雪莹随处玩，去满足她提出的一个个愿望。

　　也可以说是要求。

　　于是，马雪莹就在唐小兰的溺爱中，变得愈来愈骄纵，天不怕地不怕了。

　　就连那个险些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住在她家里的亲叔叔马魁，她也不怕。

　　她既不怕自己叔叔从后背到肩头的那条张牙舞爪的青龙纹身，也不怕他因为没有实时K粉而涕泪齐下的尊容，更不怕他无论看谁都有点阴沉沉的目光。

　　剧本中那些护犊子的黑社会老大们，就是马魁最好的佐证。

　　虎毒不食子。

　　她是他圈里的人。

　　最亲最近的——焦点圈。

　　自从人类从树上下来，解放了双手后，似乎就开始了划分圈子的历程。

　　某知名学府里，一位研究人类关系学的著名女教授江夏曾写过这样一篇论文：圈子。

　　……你有你的圈子，我有我的圈子，他有他的圈子；你有一个或两个圈子，我有三个或四个圈子！他有五个或六个圈子。

　　你的圈子可能与我的圈子有交集！我的圈子可能与他的圈子有交集！他的圈子又有可能与你的圈子重合。

　　但每小我私家都市有自己差异于别人的圈子，谁也不想被同化！包罗你我他……

　　把江夏教授的圈子论文用在马雪莹身上的话，那么，她就是一枚圈核。

　　她是唐小兰、唐小英、马桂生、马魁等两家人圈子的交集重合点。

　　所以，马魁对马雪莹很好。

　　马桂生却差异。

　　因为，马雪莹长得不像他，血型也不随他。

　　马雪莹更像缩小版的唐小兰。

　　有时候，马桂生十分怀疑马雪莹到底是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每当他望着女儿那张酷似唐小兰的脸，特别是和唐小兰一模一样小巧的鼻子时，他都有一种带上女儿去做亲子判定的激动。

　　亲子判定，兹事体大。

　　还需慎重。

　　虽然，他对马雪莹也不是欠好，他虽然在唐小兰眼中不能尽到一个丈夫的义务，但在女儿眼中，他父亲的形象照旧不错的。

　　起码，唐小兰从不跟马雪莹说他的什么坏话。

　　她在女儿面前给马桂生留着情面，维护着他做为父亲最起码的形象与尊严。

　　马桂生却不带马雪莹。

　　唐小兰也不放心他带。

　　马桂生要带他的情人。

　　在唐若之前，也有两个年龄和唐若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带过马雪莹。

　　但是，马雪莹和那两个姐姐差池脾气，又或是那两个姐姐不能掌握马雪莹刁蛮行为的背后，隐藏的那种对缺失母爱的强烈渴望。

　　唐小兰一年回来的次数有限，马雪莹是严重欠缺母爱的。

　　这一点，从马雪莹两三岁时，每一次都哭喊着，扯着唐小兰的衣角不让她走，足见眉目。

　　而那两个姐姐，每逢此情此景，除了陪着马雪莹难受，也别无良法。

　　反过来，马雪莹反而会因为唐小兰回来时百依百顺的溺爱，以及因她离去而引发的怨怅，迁怒于带她的姐姐身上。

　　她会对着带她的姐姐连踢带打，甚至，会披头散发的喊她们：滚！

　　就这样，被惯坏的马雪莹一连气跑了好几个带她的姐姐。

　　直至遇上唐若。

　　没带马雪莹之前，唐若应聘的是金灵渠广告公司的前台文员。

　　以她的智慧与形象，做做收发报纸，接接电话，转达一下领导的指示这种事情，绰绰有余。

　　但是，她应聘的时候，唐小英把门槛故意朝她抬高了。

　　唐小英对坐在她劈面的唐若道：“我们公司，招收的文员，学历最低也要大专，除非特别优秀的，才气放宽到中专。

　　你的形象很不错，但是学历……小唐，你的年龄还达不到正式招工尺度，你的学历低了一点，高中还没结业。

　　你为什么没有念书了呢？是因为小我私家原因么？照旧因为家庭原因？”

　　唐小英问到了唐若的伤心处——她也不想辍学啊！

　　没措施啊！

　　唐若被唐小英问得眼圈都红了。

　　唐若被唐小英问得低下了头，一个劲的绞衣襟。

　　“但是，小唐，说实话，我照旧很喜欢你的……你看，你姓唐，我也姓唐，天下唐姓是一家，我感受，你就跟我的那些侄女儿差不多，真的。

　　我们之间照旧蛮有缘份的，要不这样……”唐小英看了看唐若。

　　唐若抬头看着唐小英。

　　唐小英道：“我有一个外甥女，现在正读幼儿园，因为她妈妈在外地事情，她爸爸事情又忙，所以，她妈妈就让我给她找个合适的人带她。

　　……你看这样好欠好，我感受你这个孩子很老实，第一眼我就很喜欢你，你呢，现在还小，按劳动法我们公司也不能用你……”

　　唐小英声音顿了顿：“但是，你可以先去带一带我那个外甥女，人为待遇呢，就凭据我们公司前台文员的待遇发放。

　　等过两年马雪莹上了小学，不用人带了，恰好，你的年龄也够了，我再把你调来公司上班，你觉得怎么样？”

　　听上去，唐小英说的真不错。

　　她的话那么亲切，那么体贴，完全就是站在唐若的立场帮唐若说话，唐若另有什么差异意的呢？

　　对她而言，能够有个地方上班，不在家里吃闲饭，就已经很好了。

　　唐若允许了：“好的，主任。”

　　唐若允许了，唐小英也很兴奋，她就给远在上海的妹妹唐小兰打电话。

　　唐小兰道：“你觉得她行吗，你把她说得那么老实，她能带得了马雪莹？”

　　就因为马雪莹的事情，唐小英也很头疼。

　　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肯定是带不了老马家这个小姑奶奶。

　　而之前请来的几个带马雪莹的姐姐，也都被马雪莹给气跑了，所以，她心里对唐若也没底。

　　“试试吧，试试再说，那孩子还小，万一她能跟马雪莹玩到一起去呢？”唐小英对她妹妹道。

　　事实证明，唐小英看对了人。

　　唐若，是真的能带得了马雪莹。

　　因为什么？

　　因为唐若有爱。

　　因为唐若又温柔，又细心。

　　因为唐若能跟马雪莹玩到一起。

　　因为唐若亦把自己未曾获得缺失的母爱全部用在了马雪莹的身上，是的，母爱——虽然此时提起唐若的母爱还嫌尚早。

　　也因为，她和马雪莹都是母爱匮乏的孩子，她们就如同寒夜里的两枝小小烛火，相互偎依在一起，相互温暖，相互依靠着在这凉薄的人间渡过了一个又个夜晚。

　　唐若呵护马雪莹，如护灯火。

　　谁也不知道，她是如何的努力过，才保证了这盏小小灯火，没被黑夜带走，没被大风吹灭。

　　马雪莹知道。

　　她知道，是唐若在她发烧的时候，一遍又一各处给她量体温，在寒夜里抱着她，将她紧紧搂在怀中，穿过那些无人的街道，去求医问药。

　　她知道，是唐若抱着她，给她讲故事，唱童谣，借以渡过一个又一个冬风咆哮的夜晚。

　　她知道，每一天是唐若接她、送她，在她撒娇的时候将她背在肩头，走过那条开满鲜花的羊肠小道，所以她才会对唐小兰说：看！姐姐带我走过这儿的。

　　她知道，是唐若教她，认识了喇叭花、三角梅、蝴蝶花、芨芨草……教她将一瓣瓣桔瓣轻轻抠出来，再栽一根蜡烛进去，做成一盏小桔灯，照亮她与唐若的脸庞。

　　这些。

　　都藏在马雪莹的心里，她都知道。

　　你对我好，我必倾心以报。

　　马雪莹对唐若就十分好，无论有什么好吃的，都与唐若分享；无论有什么好玩的，都拿出来与唐若一起玩；无论有什么秘密，都市告诉唐若知道，有些秘密，她甚至都不会告诉唐小兰与马桂生，而只说给唐若一小我私家听。

　　所以，有时候，唐小兰就觉得，自从唐若来了，不知为何，女儿对唐若好的不得了，有时候，甚至会让她这个妈妈嫉妒。

　　是的，吃唐若的醋。

　　严重的时候，有一次，她甚至将唐若赶出了门。

　　她指挥那个与自己脾气一样急躁的丈夫马桂生，将唐若推至门外，然后“呯”的一声砸上了门。

　　马桂生无奈的看着唐若，他并不想那样做，因为自从唐若带了马雪莹，减轻了无数因之前旧姐姐的离去而新姐姐又未来之间的这段空当里，自己不得不硬着头皮带女儿的肩负。

　　是的，他的心思在新情人的身上，而不是马雪莹。

　　马桂生推掇唐若的时候，目光是带着三分祈求的：对不起，我也没措施，可是那一只母老虎我真的惹不起，对不起……

　　黑夜中的小城，唐小兰就这样指挥着马桂生将唐若推出门，她想让她到哪儿去？

　　唐若很畏惧，外面那么黑，那么冷。

　　回家吗？回家怎么说？被别人赶回来了吗？

　　唐若只好去敲门。

　　而门内，因为唐小英将唐若赶出了门，马雪莹已经与她妈妈撕扯在了一起。

　　马雪莹大哭着扑到唐小兰的身上，扯掉了她妈妈那件价值不菲上衣的扣子，并将唐小兰的头发揉搓得如同一只鸡窝。

　　“快点开门……呜呜呜……开门，让姐姐进来！”马雪莹嚎啕大哭。

　　唐若在门外籁籁落泪。

　　不知道是唐小兰被女儿抓疼了头发，照旧她因为唐若，又或因为这个家而心有所感，她也耸着肩头哭泣，泪水直流。

　　最后，唐小兰指指门，早已烦燥无比的马桂生“哗啦”一下打开了房门。

　　唐若进来，马雪莹一下子扑到她的身上呜咽着：“姐姐……我不让你走……”

　　唐若搂着马雪莹泣不成声：“姐姐不走……姐姐你不走。”

　　马雪莹又转到唐小兰的面前：“妈妈，求求你，别让姐姐走……”

　　是什么。

　　能让一个年幼的孩子，像个大人一样，对着大人，说出那个求字？

　　马雪莹脸上挂满了泪珠，唐若在哭，唐小兰也在哭……

　　这，到底是怎么了？

　　唐小兰把这件事说给了她的姐姐唐小英听。

　　唐小英道：“你这又是何须？你又何须跟唐若那样一个小女孩子嫉妒呢？

　　唐若她照顾马雪莹又细心又周到，帮你把马雪莹照顾的那么好，就像马雪莹的亲姐姐一样……”

　　唐小英加重语气，把姐姐两个字重点强调了一下。

　　“我知道，可是，我看着马雪莹对唐若那么好，许多时候比对我还好，我心里就不舒服！”唐小兰委屈的道。

　　“有什么不舒服的！马雪莹是你的亲生女儿，她终归是要恒久的跟你生活在一起的。

　　是，现在是唐若带她，那不都是暂时的吗？再说了，唐若能带马雪莹多久，最多带到她上小学，就算你想让她帮你多带两年，万一到时候她也大了，想谈恋爱了，她还想不想帮你带，还纷歧定呢？

　　再说了，女儿是你生的，她始终都是你的，谁也抢不走，等你老了，年纪大了，难道还不是马雪莹照顾你么？”唐小英劝自己的妹妹。

　　唐主任的嘴就是厉害，说话一套一套的，唐小兰也被她说得欠美意思的笑了。

　　似乎天底下，就没有唐主任说服不了的人——除了马雪莹。

　　唐小兰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事，但又无法开口似的，但终于照旧忍不住了，对她姐道：“姐，我发现马桂生，有点维护唐若，我让他将唐若推出门去，他磨磨蹭蹭不愿动手……你说……”

　　唐小英立刻明白了她妹妹的意思：“你乱说八道什么？

　　哎我说唐小兰，你的思想能不能纯洁一点……对了，我还没问你呢，你跟那个江晔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又到底是怎么想的？

　　另有，马桂生在外面找情人，先找了一个，钱被人家都给卷跑了，他不光不改，听说现在又找了一个，你也不管？

　　……你们两口子什么情况？”

　　唐小兰看看她姐：“你别管我，我也不想管马桂生那些破事。

　　对了，另有他那个流氓弟弟马魁，成年累月住在我们家，名义上用的马桂生的钱，妈的……马桂生的钱，还不都是我给的，就他那点人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