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外目光千万道,始终投在青寒身上。
青寒余光微微一扫,有不善,有闪躲,有震惊,有恼怒……
均是不约而同地慢慢靠拢,隐隐以他为中心,围了一个大圈。
不用刻意去看身后,也能清楚的感受到,一条毒蛇的阴冷注视,舒展毒牙跃跃欲试。
青寒吹了一声口哨,食槽的马儿向他奔来。
他不慌不忙地撩开衣摆,按住马背翻身一跨。
马儿踢踏碎步走过稀疏地带,走到人圈边缘,大眼睛忽闪忽闪,站在原地不敢转动。
青寒不再控制阴寒的灵力,将其险些完全外放散开。
营中温度蓦地下降,无形水汽变作寒霜。
这极重压力令人透不外气来,那阴杀怨三气让人满身哆嗦。
南朝颂盯着青寒的背影,面色沉黑阴晴不定,尔后遥遥做了个手势,不忿地挪步走向营帐。
从这极为诡异平静的气氛中,各处高声掷出一句简朴的命令:
“散开!”
前方应声让出一条门路。
不等青寒拉拽缰绳,马儿高声嘶鸣,接着奔跑得飞快。
很快就穿过营门,又跑了一个时辰,进入了一片枫林,一路上寂静无人。
蹄踏掀起劲风,带走片片红枫。
小丘上极目远眺,红烟笼罩十里长坡。
青寒伸手轻拍马头,马儿止住步子停下。
他此时面无心情,薄唇轻启微微蠕动。
马儿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露出迷茫与不解。
青寒伸出二指,摘掉卡在发间的红叶。
“后面。”
马儿偏过头望了望,甩起长尾晃了晃。
啪!
打掉挂在青寒肩头的一片枫叶。
青寒扶住额头,默默闭上双眼,睫毛似黑羽一般覆下,微微地发抖着,嘶哑降低的话语声从齿缝儿间穿透:
“我塔犸是叫你看看,后面有没有人追来!”
马儿身子一抖,连忙回过头,嘴唇掀开歪扭,上下槽牙不停碰撞,完全不敢向后看。
青寒无奈,悄悄大叫可惜。
那张远的血气不错,元力也不弱,本应该在杀死他的同时尽数吸收,收缩的经脉与枯竭的丹田也能获得修复和增补。
只是进退要适当,进得不狠,镇不住局面。进得太狠,变数徒增,搞欠好弄巧成拙。
想着想着,青寒面色一红,一根红箭射在火毯。
一丝嫣红挂在唇下,顺着下巴淌进咽喉。
“杀气破识海,老贼好生了得!”
青寒的意识虽在模糊与清醒之间,又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但从被反面看来,没体现出任何异样,身躯挺拔精神奕奕。
左后方传来极为轻微的细碎声响,如同轻风卷一叶,最后轻轻落在地面。
青严寒静的目视前方,说话的声音微不行察。
“走,慢一些。”
马儿闻声踏着碎步,只是无论怎么看,四腿都有一些软绵绵。
十里枫林,细碎的声响,自四面八方传来。
青寒深吸一口气,拿出一张黄纸,手指在嘴角上抹了抹,在黄纸上画了一个简朴的符号,唇齿轻启喃喃自语道:
“法由心起,生生不息……”
咯,咯,咯……
“道法自然,浮游六虚。”
黄纸没来由的燃烧起来。
红烬在青寒的手心聚合。
两颗幽暗的眼珠左右游移。
嗖嗖嗖!……
尖锐的空破之音穿难听逆耳膜,隐隐生出了刺痛感受。
青寒一拍马背腾空而起,同时马儿的身躯也骤然消失。
下一个瞬间,八道细长的黑影,梭梭越过青寒的身下,再穿透周围数十棵树木,噔噔钉在极远处。
二尺箭矢,箭头漆黑。
一击不中,再次挽弓,没有间隔。
青寒侧身数次,箭矢擦身而过。
他将符灰凝成的红丸一口吞下,体内不停升起一股力量。
并非灵力,也非血气,更不是元力。
青寒顿感身轻如尘烟,精神上的疲惫一扫而空,心思空灵不容二物。
他心里想的仅仅是将危机解除,让这些隐藏的追击者有来无回。
又是一波箭矢袭掠而来,肉眼是无法跟上这速度的,半眨眼的功夫不到,就近在身前分寸。
但在青寒眼中,却是缓慢得很。
以不停袭来的箭矢为指引,青寒拔出鞘中寒剑,说道:
“吞噬所有精元,灵魂也不要放过。”
阴森的话语落罢,青寒身影一闪消失。
青寒刺穿一棵不起眼的树干,抽回时带出一剑猩红。
尔后树后倒下一人,血红圆目大睁,七窍不停冒出黄息与红丝。
青寒削断一根细小的分枝,红液喷溅三尺远近。
树枝下落时形状扭曲,变作一头颅咣当落地。
分支底部连接处,一无头身躯现形,碗口不停上下抽搐,喷出股股黄息与红丝。
青寒又将剑身插入泥土,再斜上尽力一挑,无数树根被挑断,股股鲜血从泥土渗透而出。
血液红光微微闪烁,凝结为一具僵直身躯。
青寒斩出一道细小的幽暗剑光,直入十丈外一树下黑洞。
一声被放大的惨叫声传出,一条腿蹬出树洞口,抽搐几下就绷得挺直。
树洞底口涌出丝丝红水流淌。
层层枫叶笼罩下,突然窜出四道残影。
他们刚一泛起,就卷着刀光血影,向青寒四面袭来。
吸掉最后一缕黄烟,青寒马上红面如血,红色细丝在万千孔洞钻进钻出。
青寒发出一阵起伏不定的呻吟,满身散发着刺鼻催呕的腥臊味道。
他一把抓住一道银光,盯着对方杀气凛然的冷目,发出一丝阴森之笑,将手中枪尖折断,刺入其中一人的胸膛。
紧接着,青寒向左侧身,踢断向脖子劈来的短刀,双腿夹住另一人的脖子,用力一卷将其咯嚓折断。
那人竟另有一丝生机,青寒一剑将其头颅破坏。
前后同时泛起一道娇小的黑影。
不外转瞬之间,一把短匕抵死青寒的胸膛,一股幽香从下往上,钻入青寒的鼻尖。一条细小的手臂绕过青寒的右肩,伸出白皙柔软的小手,一把弯镰勾在青寒的喉头。
她们没有任何停顿,插入青寒的胸膛,刺穿青寒的喉头。
一道红柱喷溅,一抹猩红冲天。
青寒眸光黯淡,双膝骤然弯曲,无力跪倒在地。
她们话语温软却无情:
“死了。”
“死了。”
尸体逐渐塌陷融化,散发一股白蜡味道。
二人马上一怔,后背冰凉麻木。
玄剑刺穿一人的脖子,滴滴鲜血落在剑尖,叮叮作响。
冰凉手臂穿过另一人的胸膛。
青寒舒展手掌,有一物跳动不止。
这清幽香味,令人迷醉。
青寒摇了摇头,轻声叹息:
“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