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黩武录

第四十一章 令郎献头

黩武录 不自由 3946 2019-11-08 22:14:03

    突然而来的善财众,让战局平衡再起了新变化,一时间谁都不敢率先脱手打破这微妙的平衡。众人看向曹双秀,都在等他说出当年秘闻。

  只见曹双秀拢了拢衣衫,徐徐道:

  时历龙宁十六年,先帝老衰,加之太子身死讨匈之难,旧疾新患交加,难理朝政。

  自从大太子身死异域,皇继之位一直空悬,其他诸位皇子也多数在忙着拉帮结派,就等先帝驾崩上位。一时间,朝中权臣纵横,纠党结朋者众,显各自为政之势,内忧外患交加,大靖之厦垂垂将倾。

  纵有朝臣以忠社稷、念民生之本心欲扶危难,然势单力弱,蝇营狗苟之辈驱去复返,朝来夕往,良德贤臣蒙冤辱死者,累册难计。

  明臣寒心,黎民弥苦,就在这等局面,泛起了一个领头人,上书谏,下抚民,斗权臣,安天命。他就像一杆旗帜立在朝中,百官受其响应,动荡之朝,正如凛冬回春,大靖形势逐渐转好。那个领头人,正是一直不争权、不斗势、文韬武略皆有所成,临危扶厦的三皇子。

  可人一旦尝过甜头,就再也难忘其滋味。

  此前对于那些蝇狗之辈来说,大靖就像已经端上桌的珍馐,可他们谁也没料到一直安读圣贤书,看似无争的三皇子竟会突然将他们的酒菜给掀了,其他皇子见三皇子已渐得民心,更是对其恨之入骨。

  没过多久,不知从哪来的消息,说大太子之死全是三皇子的筹谋,在陷死大太子之后,三皇子紧接着拉拢人心,全是为天子之位,更有甚者,还传言不久三皇子便要逼宫,让先帝识趣“让贤”。

  太子身死之事本就位先帝心头大疾,传言一出,不知又从哪冒出了些证据,加上三皇子身边侍从像模像样的密告,三皇子一夜间便锒铛入狱,只等问斩。

  就在这时,身为定军王的四皇子明令接到消息,日夜兼程从边关赶回了京城,随后“玄变”事件发作,四皇子弑君诛兄,三皇子在亲信资助下逃得一劫,以不忠不孝之罪手刃胞弟明令,继位九五。

  说到这儿,曹双秀看向场中众人,悠悠道:“这些,是在典册中所纪录的,可真实情况,却比这有意思的多。如今众人皆骂四皇子弑父杀兄,不忠不孝,极人所不耻,可却未曾知道四皇子之苦心。”

  场中众人皆是不言,唯有仇沧发问道:“苦心?父……四皇子他的苦心是什么?”

  曹双秀抬起左臂,点了一下仇沧的头,道:“这个苦心,叫令郎献头。”

  仇沧盯着额头前曹双秀的手,想起说书人说起过的故事,微微一震,道:“令郎献头?荆轲刺秦,令郎献头……”

  曹双秀微微点了颔首,接着道:

  关于太玄府,世人有一则秘闻。听说大靖开朝祖皇,立世征讨,全靠一名道人为其谋略,祖皇谢谢之下,为那名道人建设了太玄府,一者是为黎民立神,一者是为子女皇孙培养谋者。

  传说太玄府每隔十年,便会派人下山寻觅良主,那些人无一例外,最后都成了大靖九州十三都的霸主皇者。

  四皇子明令作为将军,他冠勇无二,年纪轻轻便受封定军王,以一人之军在边关抗衡金匈三十六国。但明令虽勇,却无心文事,相较之下三皇子文韬武略皆有所成,大太子身死之后,众民皆以其作为未来天子来念叨。

  论韬略,论民心,三皇子比四皇子明令更具霸主帝王的优势。可谁都没想到其时从太玄府下山而来的道人,却投靠了四皇子明令,而并没有选择帝王之资更盛的三皇子。因为此事,民间还沸沸扬扬有过一段时间的议论,都说太玄府瞎了眼。

  可三皇子并没有因为此事与胞弟明令有过争执。三皇子与四皇子为一母所生,二人自小便亲密无间,更况且三皇子本人虽天资过人,却无争权之心,时常自谦自己别无他长,只是勤学。但三皇子声名在外,难免受到嫉妒打压,每每三皇子受人诬陷,还都是军功赫炳的明令为其出头。

  太玄府派来的道人,追随了四皇子定军王明令,三皇子为自己的胞弟感应兴奋,明令想驱赶那道人让其追随自己兄长,可却未能实现,最后照旧三皇子规劝之下,才把那太玄府道人放在身边随自己征讨。

  但明令在自己兄长入狱受难时回京,最后叛乱弑君,皆因此道人谋略计画——令郎献头。

  明令回朝以后,并没有如以前一扬,面见先帝为兄长三皇子求情,反倒是一直安待在自己的王府内。过了几天,四皇子率领穆武十三护,马踏皇宫,发动“玄变”。率军突袭皇家王府,结党谋利的皇子无一生还,更逼宫先帝,让其退位。这都是四皇子为三皇子铺的路,一条成帝之路。

  三皇子为人谦和,待人行事皆效圣贤,这样的一小我私家作为朋友师长很有富足,治盛世,也可有大成。但其时的大靖受金匈滋扰多年,若让三皇子去做大靖乱世之下的帝王,则就显得太过柔弱了。

  大太子身死,先帝受疾不理朝政,朝中动乱的危难之际,三皇子虽力身扶难,可却少了雷厉流行,面对示弱的权臣党众没有下决心清理,最终被其他皇子和大臣联手诬陷,入狱待戮。三皇子太过的仁慈,险些葬送了自己。

  明令杀尽其余皇子,唯独他的胞兄三皇子无碍。有的说是明令念及手足之情,有的说是三皇子亲信之护,可这都差池。

  三皇子在玄变之初无碍,其实是明令的部署。明令一面杀光其他皇子,为三皇子排除隐患和对手,另一方面献自己于不义,逼着三皇子行义举、继九五。

  明令知道自己的这个兄长有才无心,即便大靖将危,只要先帝没有诏令,也绝不会逾越礼法进位,哪怕是有诏令,恐怕也会以难当大任之辞违诏,他就像一个异类,身在皇家,却不愿坐皇位。明令唯有替自己兄长准备好一个他不能拒绝的局,逼着他继位。

  哪怕当初陷害三皇子的罪名,明令也加入其中。明令身在边关前线,他的话最有说服力,在三皇子设计陷死大太子的传言刚起,明令便以发信回宫确凿此事,先帝这才震怒将三皇子打入天牢。

  其他皇子见与三皇子关系最好的明令,也有意陷害三皇子,都认为明令也觊觎皇位,与他们是站在敌对三皇子的同一战线,因此反倒对掌握着一定兵权的明令疏忽了防范,最后被穆武十三护格杀。

  令郎献头之计,即是向三皇子献上敌人的头。

  四皇子明令杀兄,是为不仁。以不仁逼仁,就是那道人令郎献头战略的第一层。

  可让明令没想到的是,就算此等境况,三皇子也不愿继位,反倒是劝说起明令去向先帝请罪。三皇子执意如此,明令形势难下,唯有再行令郎献头之计。

  令郎献头之计,第二计,也是真正的战略,即是向三皇子献上自己的头。

  明令杀兄,在世人眼中以是贪恋权欲,不计亲情的逆人。可说到底,那些皇子容隐权臣,结党谋私,都是该杀之人,黎民们只是敢怒不敢言,明令杀兄之举虽说不上仁义,却也令一直身受那些皇子压迫的黎民们感应痛快,若是他继位,黎民们也说不上阻挡,最多背后念叨几句,究竟对他们来说,不管谁做天子,只要能让他们吃饱饭,日子过得比以前被压榨好,就够了。

  明令见三皇子不愿继位,在那道人的建议下,终于在不仁之后,走上了不义的门路,让自己和三皇子,都再也回不了头。

  明令在让穆武十三护其余众人控制皇宫京城之后,独自走进了被软禁的先帝寝宫,当着三皇子的面,一刀将先帝弑杀。

  明令知道,皇兄太过遵礼守法,自己如今弑君杀兄,已是世所不容的不仁不义之辈,自己做天子,哪怕是再糊涂的人恐怕也难以诚服,一个受黎民打心底阻挡的人做了天子,其他军阀权臣势力见此,正好顺应民心,以讨贼的名义揭竿叛起,到时候,大靖就要狼烟各处,黎民受难。以仁行事的三皇子,决计不愿见到此景,唯有继位,才气抚慰众民,而且,是以一个谁都不能出言阻挡的名义继位。

  那即是——诛杀逆贼,逆贼唯有死了,别人才不会抓住把柄掀起叛乱,大靖才会安宁,那些权臣也不得不追随那名诛杀逆贼的天命之人,因为民意,站在那个讨贼之人那里。

  四皇子明令弑君,事为不义。以不义成大义,就是那道人令郎献头战略的第二层。

  明令将自己酿成了一个不仁不义之人,一个让三皇子牢固继位的逆贼,一个三皇子帝王之路上的第一个劳绩。

  曹双秀盯着不敢置信的仇沧,道:“三皇子最终亲手杀了那个为他铺下帝王路的人,四皇子,定军王,你的父亲。三皇子,当今圣上,你恨他吗?”

  仇沧一张小脸苍白,嘴唇张张合合,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曹双秀所说的事,对他而言,攻击太大了。

  仇沧一直很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如今他知道了,却得知自己的父亲已经身死,而且身死的原因如此庞大,照旧死在了他的手足兄弟手里。

  “我……我……我不知道我该不应恨他,这个结果,是我父亲……宁愿的结果。”

  仇沧低着头,颤着声音,“父亲”两个字说的很轻。

  曹双秀并没有注视仇沧的眼神,反倒掐着求低着头的仇沧的脖子,让他也注视着自己。

  曹双秀喝道:“你该恨他!你父亲一番苦心,不惜身死,背负骂名,为当今圣上铺了一条帝王路,可他并没有走好这条路……当今之世,已病入膏肓,他辜负了你父亲。”

  仇沧情绪不停起伏,他不懂那些大的原理。仇沧险些要哭了出来,口中“我……我……”说个不停,却连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

  曹双秀接着道:“你的父亲,何尝不是心中装着这天下生民,是一名真正的英雄。而你?你身体里流着他的血,苟活在在深山小镇之中,却也酿成只顾着自己的一个普通人。你可以继续留在这儿,但从你盘算这个想法起,你父亲便就真的死了,这世上再也没有人能继续他的大义!”

  曹双秀一把将仇沧拽了起来,仇五忙想近前,却被杜固紧紧拦住。

  曹双秀怒道:“杀父之仇,你应该报。向那辜负你父亲的天子,向出了献头之计的道人,向只听一言不查真相的大靖!”

  仇沧被曹双秀的气势给震住了,道:“那道人是谁?”

  曹双秀道:“你听过,在场的人也都熟悉,他们瞒了你这么多年,没有一小我私家给你说。如今,我告诉你,那道人即是当朝太丞,卜易黄。他跟在你父亲身边,受你父亲千般照顾,最终却出计让你父亲赴死,你父亲死了,他却安然无事,反倒是摇身一酿成了权倾天下的太丞!他用你父亲的性命,换了自己的荣华富贵!他就像一条狗,吞噬着你父亲的尸体,活成了人样!那卜易黄从太玄府下山找上你父亲,是为了辅佐他?照旧为了等着有一天靠着你父亲的尸体上位?!这样的人,你恨不恨!”

  仇沧怔怔愣住,脑海中不停回荡着曹双秀的那句话——“他用你父亲的性命,换了自己的荣华富贵!”

  这句话就像一根刺,深深地扎入了仇沧的心里。

  仇沧不懂什么是大义,这些年,他不外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听到自己的身世,了解当年的真相之后,正如曹双秀所说,他也认为自己的父亲是一名英雄。

  仇沧也不懂什么是权力,当今的世道好或欠好,他分不清,但自己的父亲身死,不外是宁愿。

  但那出计之人,却活得好好的。自己的父亲成了人们口中的逆贼,而那道人却成了人人称颂的太丞,此等落差,一时让仇沧难以接受。

  就在此时,只听轻微风鸣,仇沧目光一转,只见一支没羽箭,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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