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莉丝跪坐在地上,审察着墙边失神的安赫尔,他似乎因为做了什么极其重要决定,而竭尽了全部的力气。
“你的伤……”
“已经痊愈了。”
尤莉丝的手不自禁放在安赫尔的腹部,那原本缺损的部门已经完好如初了。
“太奇妙了……”
“你现在感受怎么样?”尤莉丝抬头看着安赫尔“我是说……精神上?”
安赫尔眯了一会儿眼睛,“啊……显然并不太好。”
“你基础不想让我离开,对吗?”
“但我确实需要这样做。”
“我相信你不会伤害我。”
“但我也不能掩护好你。昨天晚上我的腿甚至被他们……天,真恶心。”
尤莉丝轻轻皱了下眉头,看向了安赫尔毫无异样的腿。
“我可以跟你一起搪塞他们。”
“你在他们眼里就像一只送上门的兔子。”
尤莉丝垂下眼,眼睛飞快转动。
“等你帮我把魔法书买来,我会进步地很快!然后父亲的那本书,等我们研究出它的语言……那是黑魔法!一定能搪塞那些……”
安赫尔伸出食指,落在尤莉丝嘴唇上。
“那些事情不会发生,因为你现在就要走。”
尤莉丝抓下安赫尔的手:“绝不!”
安赫尔稍显无奈,说得十分认真:“他们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朴,就连我也是。我生来就背负着诅咒,你永远想象不到我的危险。”
“别忘了,我咬过你,知道你血液的滋味,那对我来说是致命的诱惑,搞欠好就会杀死你。”
“我不这样觉得。”
安赫尔想,尤莉丝如果不是有十分的勇气,那么就是实在的愚蠢。
“在我眼里,你只是一个在暴雪天救了我,在雷雨天中帮我捂住耳朵,给我点燃炉火,用獠牙慰藉我,教我钢琴,带我走进吸血鬼的世界的好人——从没有人这样看待过我。”
“你是不是人类,有没有危险我已经不在乎了,我只想跟你待在一起。哪怕你真的是吸血鬼,是因为想要吸我的血才救我,我也愿意这样做。”
但是安赫尔才不想要这样的酬金。
尤莉丝向安赫尔伸出自己的胳膊,那光洁地手腕展露在安赫尔的面前。
“除非你咬我,证明我你会因为觊觎我的血而伤害我。”
安赫尔感应哭笑不得,把她的手压下去,别过了头。
他掌心所触碰的,正是他永远不想舍弃的温度。
“安赫尔,我们一起渡过了那么多快乐的时光……”
“别说了。”
“我只是想让你明白,我不是那种会丢下朋友逃走的人。”
“你说过,我们是朋友,不是吗?”尤莉丝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
“正因为我们是朋友,我才不会把你置于危险之间。”
安赫尔抬头仰望着那无穷无尽的黑暗。
“一切都是我的罪孽,也许真的……我本不应救你。”
“你真的要让我离开吗,纵然我会被我母亲抓走?”尤莉丝再三确认。
“纵然你会被你母亲抓走——那也是属于你的宿命。”安赫尔无比坚定地看着尤莉丝的眼睛。
“我的宿命是你,安赫尔。”
安赫尔在这阴暗的地下室里,透过那些许落下的光,尤莉丝那依旧透亮的绿色眼眸险些要镌刻在他的脑海里。
安赫尔收回手。
“荒唐。”
他突然起身,走进了地下室,“我想我需要冷静一下。”
“安赫尔?!”
尤莉丝还没来得及起身,安赫尔便化作烟雾闪现到地下室中,关上了铁门。
“我房间的柜子里有一些药品,等扭伤好了就离开吧。至少离开之后,你再也不需要为了逃走跳下二楼的窗台了。”
“我希望等我出去的时候,你已经不在这里了。”
“砰!”尤莉丝用力捶打在铁门上。
“懦夫!”
“不要再扭伤手腕了。”
尤莉丝失望极了,她转身离开地下室,一瘸一拐地。
她的脚伤其实并不严重,只是有些隐隐作痛。以及,确实,她需要休息。
她不是安赫尔,她明白,她永远无法体会到安赫尔的恐惧。
但是事实也是,她已经离不开他了,尤其是在这样一个他麻烦重重的时候,她觉得她更不应该离开她。
她想要为他做些什么,她想要证明她不只是会添麻烦。
就算她只是一个15岁的女孩,但是她有一头奇妙的点子,另有魔法,另有智慧。
无论是怎样的困难,有她在,总比他一小我私家硬抗要强得多。
安赫尔已经一小我私家面对寥寂、面对绝望、面对那些苦难,渡过了那么多年,也许是他还不适应与“同伴”一起战斗,也许正如他所说,他唯恐尤莉丝会因他丧命。
但是尤莉丝绝不会放弃他。
他的心是那样的冷,冷到人性的温暖险些要消失殆尽了。
他的心是那样的孤苦,孤苦到面对这样炽热的情义会感应畏惧。
尤莉丝躺在那熟悉的床上,她在想,纵然安赫尔是一座漂泊的冰山,她也会用体温去融化他。
她绝不会离开他。
她不会让安赫尔失望,她要让他明白,两小我私家之间的情感,是不会因为任何危难而削弱一丝一毫的。
那也许正是爱之所在。
安赫尔躺在棺材里,感受着自己体内的精力在源源不停的流动。
许多次,他误以为是自己的心脏在跳动。也许是尤莉丝的温度还残留在棺材里的缘故。
他从没有一刻在停止思考:尤莉丝真的非走不行吗?
是的,他想是的。
也许尤莉丝与他在一起,会让他变得更有力量,一些……为了在乎的工具拼命的力量,但是更多的,他畏惧。
他不想尤莉丝因为她受到任何威胁,他受够了。
受够了忍耐,受够了假话。
为什么尤莉丝不想离开,他不明白。人类的情感,他还没有体会到那一步。
他只知道,遇到危险就应该离开。
而当他被这人性的温度围绕的时候,他也似乎能体会到一些——那些叫做依赖的工具。
他的不舍,不是因为尤莉丝那绝无仅有的鲜血。当他闭上眼睛,竟是尤莉丝露着虎牙大笑的样子。他酷寒的肌肤上,似乎每一寸都有着尤莉丝的温度。
安赫尔的嘴角不禁上扬。他感受,就似乎他确确实实有了生命,那是尤莉丝给他的礼物。
她是对的,安赫尔想。
他意识着自己迫切的希望尤莉丝在现在离开,也许正是因为想要逃避内心中那些从未拥有的感受。
他不舍让尤莉丝受苦,所以这么多时日,他从未对她再次下手,甚至关乎起她母亲是否会伤害她。
因为在乎尤莉丝发现自己的身份,所以有了牵绊;又在自己被压制时,记挂起她的安危。
一切的缘由,他并不敢贸然称之为爱,但是可以肯定,他真的很需要她。
他恐惧这种巨大的转变:人生中突然涉足一个看似绝不行能与他相遇的人,暗无天日的生活突然燃起希望,甚至是有了牵挂。
但,那正是他想要的。
他也许曾经习惯孤苦,却又从未停下渴望着知己与人性的辉煌。
直到这一刻,他猛然发现,原来他想要的一切,都已经悄无声息来到了他的身边。
尤莉丝,他想要她。
他想要跟她一起生活,一起生长,无论未来是灼烁照旧黑暗,他想要跟她一起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