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任紫刃行刑,敖萨只会横死就地。
万余年来,紫刃护主的名声不是浪得。
只见那紫刃被明雪小主驱使,昂着头就奔袭至敖萨跟前,那敖萨也不回避,眼见就要破皮而入的当口,那刀突然紧急刹住脚步,似乎还踉跄了一下。
就像一个小男孩怒气冲冲跑去跟人打架,明明小拳头都要挥到人家身上去了,却半路跑出来一个自己最爱的小女人挡在前面,这边还龇牙咧嘴呢,那边手却慢慢放下来,怒气冲冲的心情生生地收住,酿成无可奈何。
这紫刃,杀气腾腾冲已往,皱皱巴巴收回来。它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装憨赖死。
“小样儿,我还喊不动你了!”明雪拾起了这把紫刃,左右翻看,没错呀,如假包换哪!
她将紫刃贴上耳朵,里面有一个小小的声音,累到哭地说道:
“你们怎么又帮我找了一个主子啊!我们可两全乏术,忙不外来啊!”
张明雪听完惊呆了,她掉臂众人跌落的眼珠,兀自走上前来。
她走了已往,离敖萨很是地近,近得险些贴上了。
敖萨身形不由得一直想往后仰,脸上红的跟嗞了猪血一般,双手不由得紧紧握起来。似乎不仔细握紧,就会不听使唤伸出去将她抱住。
只见雪儿拿手在敖萨脸前拂了一拂,似乎在擦一面雾蒙蒙的镜子似的,想要看一个明白。
好一阵儿后,她主动退了,弯腰捡起紫刃,拿到眼前晃了晃,疑惑地说道:
“咦,你怎么不敢欺负他啊?他是你哪门子的主子啊?”
紫刃认主的愚忠,天庭皆知,愚不行及。拿过它的人有紫金、月崂、雪儿,个个都是张家血脉。虽然各人记得另有一个例外,那就是曾经的孔星离。
也就是说,除了血脉嫡系,另有一个能当它主子的就是他嫡系主子的心头血好。当年的孔星离,甚得紫金仙人信任,在九孔玉笛中就暗送了一枚紫刃于她;况且另有厥后的张月崂,曾与她一起手执紫刃将天路劈开,一路逍遥。
只有这两种人。无他。
要知道,风物嫁入张家的慕梨子,都未曾驾驭这紫刃呢。
那这敖萨,是谁的心头所好,总不至于是如今这个佶屈聱牙、刻薄寡恩、目中无人、嚣张跋扈的张月崂吧。
众人不语,照旧张明雪自己开口:
“爹爹,他,他是什么人?”
张月崂答:
“一千年前,钱塘境内,让人把你扔进钱塘江的人。”
“扔进钱塘江?”“我没有!”
“树屋里只给你馒头吃的小哥哥。”
“树屋吃馒头?”“此外你不吃!”
“故意搬了一块大石头,等你磕破头的大师兄!”
“石头磕破头?”“不是故意的!”
一个千般挑唆,一个满心懵逼,一个张皇辩解。三小我私家,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哎呀,不是不是!”郎中大叫,陈小宝不明所以也随着大叫,嗓门跟在衙门门口喊冤一般。
“是带你上街买糖葫芦,买糖人,买竹蜻蜓,买画片,买灯笼,买兔子,买种种……买街,对,买街的人!”
郎中看月仙把自己家主子说得不是小我私家,不平气地把自己站在医馆门口看见的一幕幕,如数家珍一般,掰着指头点了起来!
“买买买?……”
“嗯嗯,另有,带你天天在街头‘横行犷悍’,打街角的小胖子,推博彩的小摊子,扔狂吠乱叫的小狗子……”
“还打人?”
“对对对!”
“另有,给了你……”
“好了!”这句话被敖萨作声制止。
“阿朝?”雪儿眼睛亮晶晶的,“班师朝?”
“对,是我!”现在的敖萨突然敢放声了。“树屋的阿朝,乌公巷的班师朝!”
张明雪似乎梦中醒来,一瞬间思绪就回到了已往。那一尾巴把她扇到墙角的红色蛟龙,那苦汗淋漓从床上勉强爬起的年轻龙王,那万人朝贺的尊贵君主,那依依不舍泪眼婆娑的龙王小哥哥……让她畏惧的一幕幕都想起来了。
眼前这个面目并未大改的年轻人,不是当年的班师朝他又是谁?亮晶晶的眼睛,永远浅笑的嘴角,语调微微上扬就算高声的……那个小哥哥。
“哦哦,班师朝!你和小龙王,是一小我私家!!”张明雪的嘴巴惊讶得合不拢。
小女人的心情瞬间变得很好品。有点恍然,有点内疚,有点羞涩,有点开怀……
终是耐不住少女心绪,雀跃着要蹦到敖萨面前,月崂一把把她扯住:
“矜持些!”
雪儿住脚,对他这个老爹爹一笑,有如春意融雪,万花绽蕊,月崂的眼前幻化出慕梨子的清甜可人,这孩子,终究是她母亲的根子多一些。
“爹爹,你替我说,让他来霁寒宵找我呗!”张明雪小小声跟月崂耳边嘀咕了一下,羞了个满脸通红,撒腿就要跑了。
她在这叔伯众多的地方基础呆不下去好吧,忸怩着走到了大殿门口,纵身就飞走了。
“好!”
如果雪儿的终身幸福是对幕梨子的告慰,那他和慕梨子的这一段陪伴之情,总算得了一个圆满。
“还不快去追!”殿内的尊长难得看到一次小年轻别别扭扭羞羞涩涩的模样,各自欢笑。
“霁寒宵!”月崂拂了一下袖子,明晃晃给这个傻小子指了路。
敖萨喜不自胜,没想到事情有如此转机,他冲玉帝王母,四海龙王和天下众仙稽首行礼,然后赶忙追了出去。陈小宝郎中也一齐行礼欢欢喜喜退出了大殿。
“玉帝,这戏,还悦目吗?”张月崂说道。
“没想到,你张月崂为了自己的女儿,愿意当这个狠人!”
“天下怙恃心而已!”
哈哈哈哈哈哈,满堂大笑。
银发飘飘的张月崂,终于将这千年的心头挂牵放下了,身影却反而显得倍加凄清。
“只是月仙,天下缘分之事,你管得七七八八,也该费心费心自己了。”
有人善意地笑了笑。
“我?引劫孤星的事情还一肩单挑呢!可是算了啊!”月崂再不想这些子女之事了。
“也没人划定,引劫孤星就一定孤苦终老啊!”
“也许前半生贻害不浅,注定下半生……”这是伽诺的声音,贻害不浅也只有他说得出。
“月仙不妨去琼山看看那三生石上,自己的命格。”观音大士开言道:
“人生在世,有双宿双飞,却鲜有双双回去,总有人先有人后,落于人后的那个自然孤苦,但是并不是说一生都是孤苦。”
“每一小我私家离开人世,每一位上仙归于混沌,每一颗星星陨落,不都是独自吗?岂非人人都是孤星。走的那一秒是孤星,不代表你一生都是孤星。”
“是啊是啊!月老,你也可以再做神仙眷侣啊!”
“月老,去三生石上去看看吧!”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们都想我把自己给了结了,就没有人管你们那些劳什子事了。”
月崂打着哈哈,傲然离开了凌霄殿。
他并没有回自己的霁寒宵,不想去给小辈碍眼。
只是在夜色的罗网之中,兀自土地旋,累了乏了,他才飞去了琼山。
围着那三生石,转了一圈。
看到了自己名字。
然后,又转了一圈,再一圈。
他的名字旁边,写的是一个让他悲喜交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