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他不记得自己是否闻到血液的味道，可能室内焚香过重，馥郁之下，掩盖了所有血腥痕迹。

　　母妃坐到床榻上，一把抱住了他，长叹一口气，叹得人心尖都随着颤起来。

　　母妃幽幽说：“阿决，你永远也不会叫母妃失望的，对差池？”

　　可惜他顶着那神童的光环，也只是到了七岁的时候。

　　七岁那年他染了病，一场风寒险些要了他的命，百里决一直发高烧而且烧得神志不清，只不外厥后他虽然救回来，却是烧坏了脑子。

　　昔日神童再也不是神童了，世间只留了一个愚钝的凡人。

　　那次病重里，他频频自昏睡中醒来，都瞧见母妃的脸，是伤心到险些心碎的样子。

　　于是他便想着，我不能死，不能就这么死了。

　　他吊着一口气，其时病情如此惊险，连医生都说若不是百里小世子求生意识过强，这病怕也是难治了。

　　他就这么挣扎着，从阎王殿里一步一步迈回，病情稳定后，他看到母妃喜极而泣的样子，然后他便想着，自己之前所遭遇的一切苦难都是值得的。

　　只是不想随后的养病期间，他竟然发现自己再不能如已往一般，做到“过耳不忘，过目成诵”。

　　他惶遽不安里不敢跟母妃说，只装作一切还和以前一样，但究竟是差异的，很快母妃便也发现了这一点，然后一开始的和颜悦色，在期待他恢复的时间里被消耗殆尽，他再不能像已往那样过目成诵。

　　母妃动手打了他。

　　最开始还会有动手之后的拥抱脉脉温存，和喃喃耳语般的致歉，母妃抱着他，轻声道：“阿决，我并不想打你的。你知道吗，你是上苍赐予我的宝物。”

　　这连续了整整一年，直到被祖父身边的侍从无意间撞见，那个时候，他的耳朵险些被母妃失手整个割下，自此之后，他就被更换养在了祖父身边。

　　祖父端着茶盏问他：“你母妃这样对你，你怎么不说？”

　　他并未答话，只缄默沉静着。

　　再之后，母妃与父亲关系越发欠好了，厥后竟是回了外省的娘家，今后两人竟再未见过面。

　　他随父亲、祖父待在京城，昔日神童不在，只余了一个摘去了神童之名的百里决。

　　祖父部署他去的学堂上课，他也不知上课的先生最开始是不是有意刁难，当他被先生指名道姓地要求去抽一本文书来念，却结果读不太懂的时候，满堂稀稀拉拉的笑声。

　　先生一翻书本名，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惊讶，总归面上照旧挺惊讶的，是说：“这册子怎的混进来了，不外这书对你来说，也简直是难了点，看不懂倒是正常的。”

　　其实事情到底是怎么样，这一切他都不在意，学堂里那宋家二小姐莫名其妙地，随处要招惹于他，他也不在意。

　　他只在意母妃离开京城之后，他写给母妃的信，母妃一封都没有回过。

　　厥后他又继续给母妃写着信，直到祖父同他说：“你写这些做什么呢。”祖父语气淡淡的，“你母妃从来是不看你的信的，你写的这么多封寄已往，全叫你母妃给丢了，你写再多也是无用，还写着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