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群掐事件

　　若从深处细究，新中国的天下主要是靠工人阶级打下的，林若雨和周燕姿是两个普通的教职工，她们所在的这家明珠艺术学院，教职工共有上千人，别说教工和职工之间了，就是教工和教工之间，职工和职工之间，也有许多人劈面不相识。

　　林若雨原本并不认识周燕姿，厥后却因为一件事情，周燕姿成了她们学院赫赫有名的一个职工。

　　那件事情的起因其实很简朴，周燕姿那天在一食堂卖饭票。周燕姿虽然是学院总务处的人，但她的本职事情并不是卖饭票，她的日常事务是在总务处帮着处置惩罚一些柴米油盐、教室卫生等方面的杂务。那天是因为外号“白饭票”的女职工白雾临时有事，央求周燕姿帮她顶档，临时帮她卖一其中午的饭票，周燕姿就去了。

　　周燕姿和白雾平时就关系交好，白雾每次有事，无法卖饭票时，都是找周燕姿帮她顶班卖饭票的。

　　也是周燕姿这天合该有事，在人流量最大的时候，来了一个学生买饭票，叫了她一声：“老师，买十块钱的票。”就是这一声“老师”惹出了祸，其时正有一位老教授跟在这位学生后面，也来买饭票，一听学生这样称谓周燕姿，很是不满，立即大发雷霆。

　　这位老教授告诉这个学生，“老师”是对那些拥有教师资格、拥有知识，寒窗苦读，与书为伴，能够上讲台答疑解惑，给学生传道授业的人的尊称！不是只要混进这家学院，是个体例里的人，就有资格被尊称为“老师”！

　　其时，围观的学生和教职工都许多，这名学生在老教授的严厉斥责下，不得不改口，称谓周燕姿为“阿姨”。

　　周燕姿早已气得脸色红红白白，她哪里受得了这股子鸟气，立即唾沫横飞，双手叉腰，破口痛骂起来。她先是，她说才不稀罕“老师”这个称谓呢！在她眼里，“老师”二字就是一张只值一毛钱的草纸，谁爱拿着擦屁股，谁就拿去擦，她卖力批发！她而且骂老教授应该被称为“老不死”、“老王八”才对！

　　随后，周燕姿同志还大义凛然，搬出了我党的党旗说事，说既然你们这些臭知识分子这么重要，怎么我们的党旗上面只见镰刀和斧头，不见你们知识分子的钢笔毛笔呢？有本事你去上书中央，让旗子上面加上你们知识分子的臭笔呀！

　　老教授是中文系的一名副教授，姓范，范教授原本满腹经纶，子史经集，烂熟于胸，可面对周燕姿的泼口痛骂，范教授发现自己肚子里的这些“之乎者也”都不是能用来打骂对骂的，直把个范教授憋得脸红脖子粗，额头青筋直冒。

　　周燕姿就差异了，铜牙铁齿，唾沫横飞，骂人的话像食堂边上堆着的上海青一样，一箩筐接一箩筐。周燕姿唾沫横飞的原因，还因为她一边骂，一边手下不停地在给学生卖饭票，一张接一张地饭票蘸着她的唾沫，被她从票本上撕下，塞给了学生。

　　一批批的学生走了，早已轮上了范教授，可周燕姿就是不给范教授撕饭票。范教授颤巍巍捏着十块钱站在周燕姿面前，已经气得不要不要、不行不行的了，可周燕姿既不接范教授手中的钱，也不给他递饭票。

　　那一刻，周燕姿对这个老教授坚决地蔑视，彻底地无视。她只当这个老头是跪在岳飞墓前的秦桧铸像，专职蒙受她的种种羞辱的。她要代表学院宽大职工坚决地还击那些蔑视他们的教工！

　　眼见范教授腮帮子鼓得像河豚，眼睛瞪得像金鱼，捏着十块钱站在那里，气得满身哆嗦，食堂里围观的教工看不外眼了，先是劝架调停，接着也愤而参战，帮着范教授抨击周燕姿。教工队伍有人参战，职工队伍也不示弱，纷纷撸起袖子而上，于是，这场本是周燕姿和范教授之间的骂战，逐渐生长壮大为在场教工队伍和职工队伍的团队作战，助拳人员越来越多，整个一食堂俨然都要被拓展为战场了。

　　学院彭、陈两位副院长闻讯赶来，彭副院长主管教学，陈副院长主管后勤，二人几番制止，才将双方人员离开，两位院长若到来得再晚一些，这场骂架，甚至可能生长为学院教工和职工的群殴事件。

　　这一次教职工两拨人的群吵，看似是范教授和周燕姿之间关于“老师”这个称谓引发的一次争端，但是，透过现象看本质的话，就能发现，这件事只是一条导火索而已，争端发生的内在的、基础的原因，是双方积淀已久的矛盾。

　　这个矛盾，不仅在林若雨和周燕姿她们学院有，在许多院校都普遍存在着——那就是创收与分配的矛盾。院校的收入，除了依靠政府拨款外，更多的部门是需要院校自己创收的，否则只靠财政拨款，很难留住教师。没了教师，尤其是没了名师，院校怎么吸引学生？越发谈不上要谋求生长了。

　　所以，各家院校除了完成基本的教学任务外，都市积极争取课题，组织创收，办班、找课题、拉赞助、搞相助等，这些是各院校的主要创收要领。而凡这些创收，无一不得依靠教师们，他们为此要牺牲课余时间，特别授课，特别带班，从事科研，攻坚课题。

　　课题做完，办班结束，钱赚到了，院校创收了，就到了分配这些收入的时候。这时候，教师们就发现问题来了，那些职工们，没有写过一篇课本，没有上过一堂课，竟然也加入收入分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