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凌云在酒馆和清玄道长高谈阔论的时候,不远处的李氏医馆里,李夫人正在教导三个孩子认字。
只是李夫人的内心并不平静。
八年前的那一夜,李夫人彻夜没睡,一直抱着怀中的孩子。
从黑夜等到白昼,又从破晓等到黄昏,张勇都没有回来。
直到了第四日黄昏的时候,突然有人来敲门。
李夫人以为是张勇回来了,赶忙打开门,却发现是个陌生的高瘦男人。
高瘦男人一身崭新的乌黑劲装,脚上穿的是云岫轻身履,只是看起来很是虚弱。
别人可能察觉不到,她一个郎中又怎么会闻不到楚凌云身上浓重的止血草的味道,不禁上前半步:“先生可是来求医?’
楚凌云先是摇头,然后拱手作揖道:“大姐,四天前的晚上是否有人送来个孩子?”
如同九天玄雷在脑中炸开,李夫人一个踉跄,吓得退后几步:“孩子?什么孩子?”
楚凌云知道自己吓着这妇人了,忙也退后两步,继续作揖道:“是个红色襁褓包裹着的孩子,来的人是个黑衣男人,也带着伤,他有没有来过?”
李夫人听到楚凌云的描述,知道他说的是张勇。
只是想起那晚张勇临走时的嘱咐,于是李夫人再次坚决的摇摇头:“未曾见过,先生照旧别处问问去吧!”
“叨扰了!”
高瘦男人失落的作揖,然后转身离去。
高瘦男人这一转身,李夫人才看到自己家院门外露出另外两小我私家偷偷摸摸的身影。
其中一小我私家面部疤痕狰狞,说起话来更是狠辣:“五当家的,怎么样了?要不要我们再捉几小我私家仔细问问?”
李夫人不禁惊出一身冷汗。
想来这高瘦男人定然是张勇的对头,要否则怎么如此粗鲁和歹毒?
只见那高瘦男人摇摇头,又转头看了眼李夫人,这才道:“大武兄弟,这种话不要再说,我们只是找孩子,不能轻易伤无辜人的性命!”
刀疤狰狞的男人气愤不平:“五当家的,此言差矣,这泗水镇的人对我们避之不及又怎么肯说些实话,要我说直接拿刀挨个去问才好!”
至于高瘦男人如何回,李夫人是一点也没听到,早吓得关上房门,脑子一片空白!
过了很久,李夫人才恢复几分神色。
还好自己谨记张勇昨晚的嘱咐,没有胡乱开口,否则定是惹祸上身。
李夫人站起身来,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个孩子的红色襁褓给换了下来,转身又把张勇留下的锦盒和钱袋藏好。
李夫人又想了想,照旧觉得有些心悸,又把张勇之前送来的全部钱袋也藏了起来,这才放心下来。
又过了许久,高瘦男人等人彻底走远,李夫人勉强镇定下来,这才唤来女儿李姝。
“乖女儿,两个弟弟的事这几日为娘已经嘱咐你多次,可全部记下?”
李姝点颔首:“娘,姝儿我都记下了!”
李夫人照旧觉得不放心:“再说一遍给娘听!”
李姝开始按娘教的说起:“一日夜里,娘肚子痛,是李姝烧的热水,也是李姝递的毛巾。娘原来就是郎中,又有李姝资助,但照旧折腾到深夜才产下两位弟弟。
一个气弱本以为不能活,于是娘不让李姝声张。谁知过了七八日两个弟弟都活了下来,娘这才放下心来。”
李夫人点颔首:“好女儿,再过几日即是两个弟弟满月礼,到时候你可千万别说错了。”
“知道了,娘,李姝都记下了!”
李夫人继续等张勇回来,只是怎么也等不到。
一转眼,李夫人的儿子满月了,李夫人也出了月子,她挨家挨户的去送喜糕。
李夫人告诉所有邻居:“承蒙列位亲邻照顾,李氏一月前诞下一对双胞胎男童,今日正好足月,过来给列位亲邻送点喜糕!”
众人纷纷道贺喜,自不必多说。
之后的八年时间里,不停的有人来找这个孩子,那个高瘦男人更是无数次得来过几十次。
李夫人一直牢记着张勇临走时的嘱咐:“如果我回不来,那就麻烦妹子以后多分一口吃的给他,育他成人。”
李夫人给两个孩子起名,一个叫李弘文,一个叫李弘武。
而李弘武就是张勇托付给自己的那个孩子。
李弘武确实比李弘文更皮实,十个多月开始张口喊娘,一岁不到就开始满地乱跑。
李弘武三岁的时候已经比李弘文横跨一大截,如今八岁更是比弘文横跨一头。
加上李弘武生性生动好动,体格又壮硕高峻,没少让李夫人头疼。
熟悉的近邻,都知道李家弘文刚生下就体弱,养了二十多日才像个正常儿童,如今一看果真如此。
一个叫弘文,瘦弱秀气,面如冠玉,时不时的还病上一阵子。
一个叫弘武,高峻威猛,星眉剑目,泥里来水里去,从不知道头疼、伤风、咳嗽是何等滋味,真是个混不惜的黑小子。
所以眼瞧着二小子弘武一天天变得比哥哥弘文高壮,邻居更是笑言:“这黑小子打娘胎里就欺负哥哥弘文,眼下更是泥鳅一样四处惹事,莫不是名字惹的祸?”
可不是嘛,一文一武,李夫人泯然一笑。
时光如水,岁月不居。
李夫人一直等着张勇归来,尽管她知道张勇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第一次和张勇分此外时候,张勇留下了一把金刀做她未出世孩子的晤面礼。
李夫人一直贴身保管着。
那金刀只有巴掌巨细,造型精美,工艺精湛,刀柄位置还刻有一个龙飞凤舞的“张”字。
夜深人静的时候,李夫人经常会拿出“张”字金刀轻轻摩挲,每次都是泪流满面,似乎能摸到这位张年老的体温。
刚见张勇的时候,他昏厥不醒,自己每日给他换药擦洗,直到半个月后他才醒来。
只是不知何时,自己竟然对这张勇竟依赖如斯,想到这儿李夫人也是有些脸红。
正在这时,李夫人的思绪被李弘武打断。
“娘,很久没听你唱歌了!”
李夫人笑道:“怎么就很久了,娘昨天晚上不是还给你唱过。”
李弘武摇头:“那个不算,昨天玩的太累,也没怎么听,不如你再给我唱几句揽月曲!”
“清风揽月去,烛火照薄衣,不是相思无所依,只是重阳茱萸香。
珍馐却无味,宝石但无光,酒中谁人款款来,拈花一笑诉衷肠。
云鬓插花黄,红唇醉胭脂,起舞清影与君看,反抱琵笆泪遮面。
罗帐暖香衾,巫梦巧如山,月宫仙子揽月归,吴刚伐桂声声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