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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一梦归家乡

第三章:江南少林

山河一梦归家乡 且与 2163 2019-09-20 20:46:45

  夜间

  燕卿半夜醒来,忽听着窗户外有人走动的声音,这寒风大雪,此人走路故意放的及慢及轻,估摸着此人也没料到北疆雪会这么厚,无论你放的多慢多轻,照旧会发出轻微的踩雪走路声。

  临水轩靠近南境府后门,后门是楼家军看守最单薄的地方,此人熟悉这里的看守……想到此处,燕卿轻轻地先开被子,见楼静女睡的正熟,四仰八叉、鼾声如雷,燕卿披上御寒的衣物,轻轻地替她掩好门扇。

  燕卿听着那声音,似乎是朝着临水轩而来,她就站在二楼那处,见一对仆从一样的人物穿过回廊快走惠临水轩楼下了,那个走在最前面的应该是身后仆从的主人,他撑着一把油纸伞,拥着一人,等燕卿看清那怀里的人,是春竹。

  那撑伞的人脚步微微的顿住了,燕卿看着那撑伞的行动,他似乎也在抬起头,审察着燕卿。

  身后仆从有一位女子,带着面纱,她先一步飞身上前,只见满袖银针,就像那千军齐发的箭雨似的,齐齐的向燕卿这边飞来,燕卿站的地方暗,在对方看来这里就是站着一个黑漆漆的人影,也辨不清是谁。

  燕卿见着那银针:“琴郎?”那仆从中有一个男子,听着这两个字,他听的很是清楚,燕卿这愣神的空挡,险些银针要全部刺向她了,那男子身影极快,飞到二楼处,一只袖子运力盖住了银针,一把推开了燕卿,燕卿一个没站稳,在地上滚了两滚,燕卿抬头去看那蒙面的男子……

  只听楼下的人说:“阿卿,不知是你,误会一场,我们走。”

  那蒙面的男子看着燕卿,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最后只是无声的望着燕卿,见一只银针扎在她手背上,他丢下一瓶药,弱弱的说了句:“对不起。”

  满袖银针,万箭齐发,一人之力,档千军万马……

  那照旧在南疆那会,或许燕卿四岁左右,“阿卿小主,我给你变个魔术吧。”红衣齐肩卷发的男子蹲下身来柔柔小燕卿的头发,变魔术似的从衣袖里掏出一根银根,然后又像变魔术一样,变出一把银针,他把这些银针紧握在手里,闭着眼睛乱念一通,说是念咒语,一摊手,银针全没了,小小的燕卿看的是瞪大了眼睛,那男子见着燕卿好奇审察的目光,他又重新抬手揉了揉燕卿的头发:“阿卿小主,这是我家里的秘术,只有我和我姐姐会,神奇吧。”

  “哇,好神奇啊。”小燕卿兴奋的拍拍手,要他演示第二遍看。

  那段沉甸甸的影象,就像被尘封多年,这时候随着那满天的银针打开来,燕卿抬声喊他:“琴郎?”

  那男子身形顿了顿,随即消失在黑夜当中……

  燕卿愣神的回到房中,他们主仆明白都认识燕卿,会是谁?会是谁与春竹认识这么多年,一直保持着神秘的关系,既然十来年不被燕卿发现,现在又怎么会那么莽撞。

  门外的马车内。

  顾欢坐在马车内车缄默沉静不语,辛梅有些歉意的说:“主子,我没看清是女君殿下。”

  顾欢轻轻地嗯了声:“没事。”

  辛梅有所不解:“主子,为何要袒露春竹这条暗线?”

  顾欢看着马车窗户外的冰天雪地,那声音清冷的可怕:“卖主求荣、贪得无厌,不要也罢。”

  辛梅垂下头,今日主子与春竹晤面的时候,连他们做仆人的都看出来,春竹这些年身上穿的所有的料子,戴的金银珠宝,都是主子拿着要春竹去卖钱换银子的工具,主子是要春竹拿着这些银子,悄悄地给燕卿使唤。

  顾欢又说:“不能乱冤枉她,你去查查,这些年我们给的工具,是不是都被她给私吞了,要是的话……”顾欢后半句不说,辛梅也差不多明白意思了,辛梅领命。

  早晨

  燕卿径直下楼,歌书的房门打开着,苏嬷嬷、春竹、歌书都围坐在一起吃早饭,见燕卿来了,歌书给她搬了一张凳子,苏嬷嬷去给她拿了一副碗筷,只有春竹还坐在椅子上,吃着碗里的米粥,一动不动。

  “春竹……”燕卿喊了一声,春竹不答话,燕卿拿勺子吃了一口米粥,歌书拿着地瓜在剥皮,剥好了放进燕卿的粥碗内,苏嬷嬷立在一旁拌凉菜,燕卿一双眼睛盯着春竹:“春竹,昨晚去哪里了?”

  春竹小心的看了一眼裤脚上的污泥,不答话。

  燕卿叹了一口气:“春竹,你怙恃把你领到我跟前,是希望,你得个美差,做了女君跟前的掌事大宫女,未来在皇亲贵胄那边,也能挑个出挑的郎君,有些话,早上用饭时候说,难免噎着,吃的不是滋味,可有些话不说,我怕误了你,若对方是个真诚可托付之人,领到我面前来,我给你做主配婚。”

  春竹不回话,气氛很尴尬,苏嬷嬷凉菜都拌好了,这是上,照旧不上的呢?歌书见苏嬷嬷还站着,苏嬷嬷年纪大了,站久了腿脚也酸疼,歌书接过拌好的凉菜,夹了一块放进燕卿的粥碗内,温声道:“女君,粥快凉了,这天凉得可怕,肚子里吃了凉的工具,难免会闹疼的。”

  歌书看着春竹,摇摇头,意思就是要春竹认个错,别管昨晚去哪里了,不要正面跟燕卿杠。

  春竹却反过来了,腾的一下子站起身来,粥碗重重的放下:“南疆女君?掌事大宫女?你不看看你现在住在哪里?还以为是在南疆皇宫啊?有些话我也直白点跟你讲了,我那个如意郎君,比你强一万倍,一千倍,他会带我离开这里的,过好日子的……”春竹这明白说的就是气话,话还没说话,楼静女不知道何时进来了。

  进来就给了她两个耳刮子,春竹疼的捂着脸,怒目瞪着楼静女,楼静女同样是气势比她还强的盯着她:“春竹,你家女君不管怎么样,照旧女君,你不管怎么样,照旧奴婢,别以为攀附上了什么权贵就能蹬鼻子上脸了,记着了,你是奴籍。”

  “好了。”燕卿放下粥碗,先是抚慰楼静女坐下,歌书递过来凉菜,芭蕉给她家小姐部署好了吃食,燕卿才又转过头来要苏嬷嬷去拿鸡蛋,给春竹揉脸蛋:“春竹,我只是怕你,误入歧途,遇人不淑,那人要真是个了不得大人物,对你好,对你体贴,带过来给我见见,究竟你怙恃双亡,族中亲人寥寥无几,在这里,我就是你家人,该有我为你主婚的。”

  春竹只是闷声咬着嘴唇,哆嗦着眼泪。

  燕卿眼见自己这里乱的很,就送楼静女回府去了。

  下午的时候,燕卿坐在那里左思右想,照旧觉昨夜的事情不放心,就乔装妆扮朝着少林出发。

  有时候,她有许多想不通的事情,就常会想起他。

  他们曾经约定,他未还俗之前,他们照旧少见为好。

  可她照旧有时候忍不住的想他,想去见他,哪怕远远地看一眼,瞧一眼,就那一眼,许多不开心的事情就会烟消云散,听着他诵读的佛经,心中就清净不少。

  隆冬的天,亮的比力晚些,可不管这天亮的多晚,到了做早课的时间,王湘肯定是第一个到大雄宝殿的。

  他起身穿着好一切的时候,寺内照旧静悄悄的模样。

  他推开僧房的门扇,借着微微的烛光,看见门房的台阶处,坐着一小我私家儿,她披着一件藏蓝色的风衣,风衣上个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雪,她坐着,一定是坐了很久了吧。

  “来了,怎么也不叫醒我。”他抬手,替她抖落她衣裳上的积雪,看着她一双手冻得通红、泛紫,她到底坐在这里多久了,是坐了一夜吗?怎么那么傻,每次来都是静悄悄的半夜来的,天不亮的时候,也不延长他做早课,说了几句简朴的话,就悄悄地离开。

  她从北疆而来,日夜兼程,快马加鞭,人累马累,他心疼她,他知道,她要的从来都不是心疼二字。

  哪怕他说再多的心疼话,她都是听在耳中,左耳进右耳出而已。

  清晨的佛寺,檀香围绕,鼻息之间,清冷的雪,清冷的檀香,清冷的隆冬气息,她坐在僧房的屋檐下,天地之间,只有白雪洋洋洒洒落下的声音,平静的,除了落雪声,在无其他,她仰着小脸望着他,她伸着手,一副撒娇的要抱抱的模样,莫了,她失望的放下了手,他是不会抱她的。

  他是佛祖坐下的门生,恪守着清规戒律,不到还俗那一天,他们不能这样。

  燕卿继续去看着那漫天大雪,许多事情,就像这大雪一样,原来很小的一场小雪,落在地上,也不会积雪,但是吧,总有那风刮得太猛,雪刮的太狠,落得太大的时候,这就容易积雪了,就像那些事情,燕卿早就把它放在一个很小的角落,劝了自己无数遍的放下,就等着刑期满了,看着楼静女欢喜嫁与如意郎君,就和歌书、苏嬷嬷、春竹,欢欢喜喜归家乡,这事原来就很小,偏偏顾欢来了,顾欢的到来,就像那平静地风啊,一下子刮得猛了,这一下子,许多事情,都积在心头,堵得难受,燕卿抬手去接着那雪花,看着酷寒的雪花落在自己的掌心间,慢慢的化成水“少空,你常说,众生平等,无领土之分,无善恶之分,无人崎岖贵贱,那你说,这个众生平等中,包罗了你的对头吗?”

  王湘同她一样,看着满天的大雪。

  少年时期,收留她在少林住的那会,有小半年的时间,她都爱坐在台阶上,看着陌生的天空,一小我私家,仰着下巴,经常不知道在琢磨什么,少空心想着,她不会说这么多这边的话,也不懂王湘与众僧说些什么,心想她或许也是闷,才爱看天空瞎琢磨,又怕她心思重了对身体欠好,才一个字一个字的写给她看,教她认读。

  北疆君王派军队前来请她去北疆皇城做客,临走前的夜里,她也这样,一小我私家坐在他僧房门前的台阶,看了一夜的雪,她告诉他,她看的,从来不是这片天空的美景,不是满天洋洋洒洒的大雪,不是四季美景,而是伤心,她记得那狼心狗肺的人,把姐姐哥哥害的有多惨,她记得南疆皇宫火烧连绵的惨状,映的天血红血红的惨状。

  燕卿说着说着,王湘心底里就有些奇奇怪怪的感受,只是王湘也一直摸不清楚那是什么感受。

  “湘王,我读的经书少,明白原理少,我想,我是放不下恼恨的,你经常教我不要去恨,要去爱这个世界……恐怕,我是让你失望了。”燕卿看着面前的王湘,他是她一直倾慕的人,她一直很努力的很努力的朝他靠拢,她一直尽可能的把那些个破事放在脑后,叫他觉得自己是个善良温顺的人,她知道,他喜欢那样的女子,他喜欢识概略、知分寸的女子,好比湘王妃鱼氏,他说王妃是个面相很温和的人,相处起来如面向一样,温和善良的人,燕卿自知自己不是那样的人,她努力的成为他喜欢的人,说到那句叫你失望了,她垂着头,把头垂的很低很低。

  没人教过她,如何去原谅朝慕,如何去放下对朝慕的恨。

  说起这人,真可谓用狼心狗肺来形容,预计世界上找不到第二个、更贴切形容的词汇了。

  燕卿对他的印象,他就是人物,明明就是对南疆厌恶到了极致,厌恶到了恶心呕吐的田地,还能笑着脸,端着一副他很弱小的模样,骗得姐姐的喜欢,厥后入了姐姐的后宫,三千男宠就算挤破了头,十年都挤不上令郎的位置,他来了才短短半年,挤掉了歌书,挤掉了琴郎,硬生生的爬到了最顶端。

  他那样的人物,真可以叫人物了,印象最深的,就是他及爱笑鞭子抽到他身上,他照旧能笑嘻嘻的,一点也不吃痛的模样,笑着跟姐姐说:“主子的鞭子,打得力道正正好,就像给我挠痒痒似的。”

  要不燕卿亲眼见到那些他掩盖在衣服下的伤痕,要不是亲眼见到血粼粼的疤痕,要不是看他疼的龇牙咧嘴、眼角带泪痕,燕卿真当是信了他的鬼话。

  他假话成堆,情话连篇,及爱笑,也最是笑的最悦目,这就是燕卿这些年对他的所有印象。

  这种人,从小定是经过人精心培养过的。

  知道姐姐脾气一上来,就爱抽人,可她也最烦人哭哭啼啼,闹得心慌,抽的更厉害,他笑着反而能少受点罪,笑着笑着,姐姐就心上不忍了,丢了鞭子拿着最好的伤药给他,厥后,姐姐就不爱抽人了,很大的水平上也是因为朝慕,朝慕说不疼,可姐姐看着那些伤疤,怎么能不心疼呢,疼在朝慕身上,却疼的姐姐心里。

  燕卿是眼见着姐姐如何一步步的深陷泥潭,无法自拔的。

  燕卿无助的一个字一个字说道“少空,你教教我,教教我怎么不恨朝慕,那样的人,费尽心血,谋划一切,可他谋划就谋划了,为什么把姐姐的情感都算在里面,你是没见过姐姐最后把他关押在天牢的模样,每说一个字,恨不得咬碎自己的牙没说一个字,恨不得将自己凌迟几白遍,你叫我怎能不恨。”

  每每想起姐姐经历的一切,曾经狠狠爱过,也曾狠狠伤过,燕卿就经常自责,自责那时候自己还小,不如今天这般看得透,看得破,什么都帮不上姐姐,眼睁睁的看着姐姐泥足深陷,一步步越陷越深,最后……迎来覆灭的结局。

  王湘就站在燕卿的近处,未曾靠近,没有给一个肩膀,燕卿哭了有一会,巴巴的看着他,他连伸手给燕卿擦眼泪都没有:“阿卿,恨,只能叫你入魔,从前就申饬你了,唯有放下,放下恨,才气学会真正的爱。”王湘转头看着燕卿,燕卿还在哭,趴在自己的膝盖上,哭的整小我私家身躯都哆嗦了:“阿卿,我再说一句,你别去招惹他,就是放自己一条生路。”

  燕卿哭红了眼睛看着王湘,他说,别去招惹,就是放自己一条生路,这话也没毛病,可有些事情避都避不开:“那你告诉我,他要搪塞楼家,我怎么避开。”燕卿知道,王湘与楼家是深交,一说到楼家有难,王湘定能谅解她如今的不解之惑,就不会一味地责怪燕卿放不下执念了,会柔声得问问她,楼家出了什么事情,然后一定会给燕卿一个解惑的要领,燕卿来寻的,就是王湘给的解惑。

  王湘脸上没了适才的平静,似乎那些平静都是端着的,不自觉流露出一丝不耐烦地口吻:“楼家关你何事,你怎么那么爱管闲事。”惊讶自己的口气有些凶,缓了缓:“阿卿,我是说,楼家气数已尽,如果他们都自我放弃了,你硬是要搅进这滩浑水,只能连累自己,平静地生活也一团乱。”

  燕卿怔怔的看着王湘,擦了擦眼泪,擦了擦眼睛,她怎么有些不认识王湘了,从前他是个温和善良的人,最乐意助人了,怎么现在说着让燕卿避开那些麻烦的话,不是他一直说的吗?要乐于助人,要不畏艰险,要惩恶扬善,怎么似乎,当初他说的,和现在说的,自相矛盾了。

  才短短一年不见,怎么见到的他,和书信里的他,似乎两小我私家一样,书信里的他,亦如这十年来,燕卿认识的王湘,礼佛诵经,乐善好施,乐于助人,不畏艰险与磨难,讲着万物皆有灵、众生平等的理念,而眼前的王湘,一副怕麻烦的模样,字字句句都是责怪燕卿非要搅进这滩浑水里。

  楼家,也是王湘一直倾心相信的家族,每次燕卿写信给王湘,王湘回信的时候,都要附上一句“代我慰问楼家安”,十年前,燕卿刚囚禁北疆那会,王湘说,北疆可能人人都讨厌南疆的人,唯独楼家特别,家里满门都是忠良之辈,只讲善恶,不分国家,是可以值得深交的知己挚友,燕卿才会慢慢的放下对楼家的戒备之心,倾心相交的。

  怎么会……怎么会,王湘怎么会叫燕卿避开楼家呢?

  燕卿回神过来再看王湘,王湘已经消失在茫茫白雪中了,燕卿看着时辰,都延长他上早课了,走远了也是正常……算了,既然王湘给不出一个意见,那燕卿只能自己回去想想应对之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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