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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碌的女人

第十三章 旱灾

忙碌的女人 落雨听残荷 2356 2019-10-09 23:29:33

  村子里迎来了自五八年之后最可怕的一次旱灾。

  这次的旱灾整整连续了两年之久,神奇的是村子里并没有因这场灾难死一小我私家。

  是在永定移棺后的那年冬天开始,人们感受出了老天爷的差池劲。

  小麦青青,期待着雨雪的笼罩。农民们白昼望着发黄的天空,夜晚守着酷寒的月亮。左等右等,空气把黄色的脸揉出一层又一层的干皮。天干地裂,小麦逐渐枯黄和冻伤,人们恐慌了。

  既然天上不下雨,那就赤起脚来浇水吧。深井里抽不出水,拖拉机发动的水泵只是无奈地干响着,就像是村里的哑巴竭尽全力想说话,结果只是从满是胡茬的嘴巴里吐出几个简朴的咿咿呀呀。村子四周的水沟结着厚冰,累月经寒,难以破冰,水出不来。于是在村子里你可以看到这样的场景,大到六十岁老太太,小到三岁小孩,每小我私家都在深沟里的冰面上凿冰,捡冰块。冰块在阳光下晶莹透彻,五彩缤纷,或者如琥珀般冰块里结着枯枝败叶,狼狈不堪中也增加了几分艺术气息。不管怎样,谁会有闲时光考究难看与否?他们的审美只限于只要是冰块,可以化成水的冰块就行。

  每小我私家的手指和脸庞尽管都在寒风中冻得通红,甚至皲裂,但勤劳善良如他们只是捡着冰块傻笑。太阳是红黄油墨浓妆后的天空中昏暗的一抹,装饰品一样低低悬在触手可及的空中,如惊鸿轻轻的一瞥。冰块被拉到麦地中,期待太阳的怜爱以便融化,冰块却在干枯的土地上生了根,牢牢的冻在了一起。没有温度的买卖,强如冰块是不愿屈服的。

  家里面另有少量储存的水,主要是用来烧饭,至于洗澡什么的简直成了难以置信的奢侈。永新家有一间洗澡室,虽然也是村子里唯一一间专门用来洗澡的浴室,乳白色的浴池岿然不动地躺在浴室中央。之所以浴室在这所村子里很难行得通,一方面是那时候的人们对于卫生康健的认识还停留在洗脸的层面;二是人们没有多余的钱用来享受;三是因为村子里没有冬天洗澡的习惯,太冷了。

  做饭也好,哪怕喝刷锅水也好,冰块在锅中是可以被枯枝败叶的烟火消融,但小麦险些全军淹没在这一年的冬天里,一片死寂。春天来了,太阳从蛰伏中醒来,焕发了容光,深沟里残存的冰块化作潺潺溪流,催发着万物生长,叫醒甜睡的昆虫走兽。人们慌张皇张的拿着锅碗瓢盆到水沟里取水浇灌土地,男人们女人们用肩膀挑着扁担走钢丝般在水沟与麦田之间来来回回。濒临死亡的麦苗枯黄惨败,终于在突如其来的水的溺爱中幸福死去。收成没有了,上一年的粮食也将隔离。

  这是一九九八年的春天,旱灾走入了人们的恐慌之中。

  柳树依然不紧不慢地抽着绿叶,长出嫩黄地花,路边的野草顽强地突破黄土层层地表,冒着乐不思蜀的傻气向过往人群打招呼。人们期待着雨天的到来。

  祸不光行,炎热的夏天接踵而至,炙烤着枯萎的大地。人们已经开始了癫狂状态,随处寻找着能吃的一切食物。首当其冲,柳树被扒了皮,露出平滑的木质层,细嫩的树叶自然早已经被吃净。不仅柳树被吃光,杨树,槐树甚至最苦涩的楝子树也没有幸免于难。路边的野草被掘出根部,松软的土层在风中变作黄沙,飘荡在屋顶之上,散落进窗棂内,充满人们干瘪的老脸上。

  快要一年的时间,农民们突然从土耕的年代倒退到原始时代,每天费心的只有吃什么,怎样吃的问题。他们终日游走在光秃秃的树林里,根部发黑发黏如燃烧后的洋火杆的庄稼地里。小孩子们病恹恹地被锁在堂屋里,不敢出去。大人们每天出外找食物前都市慰藉孩子不要走出大门,否则被其他村手拿铁链的捉到,扔进滚烫的锅里吃掉的。永成不再开车拉客人,每天躺在屋里看武侠世界里的畅意江湖,子女情长。纵然饿得形销骨立,他依然用手抠着十几年来早已经失去知觉的右脚。

  在食不果腹的年代,凤琴还在担忧着儿子,这个儿子很可能因为自身残缺而要成为家族中史无前例的一个笑话,彻头彻尾的老王老五骗子。不管怎样,当娘的就是为不能独立的孩子解决一切不行能解决的问题的偏方,哪怕倾尽所有也在所不惜。

  凭据历史的轨迹,任何灾难,不管有何等惨重,终究会在某个不行预知的时间点泛起转折,柳暗花明。照旧等到饥荒已往再说吧!

  开垦了几百年的庄稼地竟然是荒芜的,对于终身职业农民,坚守岗位半辈子的庄稼人来说,这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讥笑,一记响亮的耳光。但在“僧人脚下长疮,两头光”局势下,拥有着大智慧的劳感人民也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当眼下无工具可吃的时候,当村子里俨然已经成为赤条条的荒村时,就有人选择了逃遁,去寻找救命的桃花源。

  一个乌鸦横飞的雾气重重的星期五的早晨,运营带着妻子和家族的人走了,乘上了开往徐州的冒着咕咕热气的火车。另有的只是徒步走向四面八方,沿路乞讨。他们唱着听来的豫剧和难民们的歌谣,拿着缺嘴少脚的白瓷碗携家带口地漂泊他乡。

  守财决定带着自己家族的人坚守着脚下的土地,他相信只要土地在就死不了人。就是这样的信念,他带着自己的家人在废弃的乡村内守了一年半,直到九九年秋雨降临。

  有传言他们是依靠坑边的粘土延续了生命,因为水岸中间多了许多深穴;另有说他们掘食地底的昆虫,否则在村子的许多地方有巨细不等的窟窿很难解释通;甚至有可怕的推测他们吃了坟下的死人,因为他们活下来的样子像鬼一般吓人。他们确实像鬼:头发肮脏蓬乱,眼球突出而死板,像是案板上奄奄一息的鲶鱼,干裂的嘴唇向内凹陷,泥灰成块的两颊深深的贴着黄黄的大牙。尖嘴猴腮,赤发獠牙或者随便什么,是小说中的孙悟空或者沙僧一般的妖怪。可是他们不行思议的活了下来。迷途知返的人们久别重逢,幸运地叹息着自己没有埋尸他乡,做了孤魂野鬼。秋雨让他们洗尽沧桑,焕发青春,恢复了干旱前的模样。

  直到十几年后,人们只是把这场灾难像一场梦一般诉说,像是一个遥远的传奇,甚至是否真的发生过旱灾都值得人们沿着不靠谱的回忆认真商榷。

  可是这些散游在四面八方乃至遥远莫测的边疆的逃难者,流浪漂泊的异乡人是怎么神奇的在同一天回来,并准确地知道秋雨要来的呢?他们只是神秘而又不行思议地说:“是梦中一个似乎来自天际的声音召唤着我回来的。”

  <<圣经>>中纪录,摩西带着族人出埃及,星火疾驰,流浪在荒郊野外,每天只能依靠微量的食物另有不行撼动的信仰支撑身体。先知曾用早晨下的霜化为食物,以此慰藉乱了的军心,直到多年后摩西才被天神重新召回埃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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