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讥笑

　　“母亲难道不记得了？另有大嫂二嫂，我记得余二令郎结婚的时候，你们也去了，你们可还记得那余大太太当初是如何穿着的？”

　　夏氏将目光转到房氏和杜氏身上。

　　房氏点颔首，“记得，如何不记得。”

　　这般赞同了一句，便再也没话了。

　　杜氏则佯装沉思，想了一会儿方道:“我记得那是夏天，那天余大太太穿了一身墨绿色广袖纱衣，下配一条茜红色并蒂莲图样的烟纱散花裙，腰间系着鹅黄色丝绦，脚上是一双绛紫色绣着大朵牡丹花的绣鞋，左手戴了一个碧玉手镯，一个赤金手镯，右手戴了一个翡翠手镯，一个红珊瑚镯子，头上嘛……那更是百花齐放，什么赤金牡丹簪，缠枝莲花金钗，赤金点翠嵌红宝石凤钗，另有几只不知是什么品种的珠钗，林林总总，插了满头，一对大大的圆环形翡翠耳坠随着她的走动摇摇晃晃，我其时看着，都担忧那两只大耳坠会将余大太太的耳垂给坠下来。”

　　“你也是个促狭鬼，偏偏还记得这般清楚。”听杜氏将当初余大太太的穿着妆扮险些是一样不漏的全部说出来，宋老夫人指着她，被她逗得合不拢嘴。

　　房氏、夏氏以及一众女人也随着笑。

　　宋筱池不觉得这有什么可笑的，但是在此种情况她也无法不配合的干笑几声。

　　夏氏边笑边道:“二嫂还漏了一样。”

　　众人皆将目光投向夏氏，夏氏还没有说出口，就先咯咯笑了起来。

　　“三弟媳，你倒是说啊，我忘了什么，就先在这里自顾笑了起来。”

　　杜氏笑嗔道。

　　夏氏勉强停下笑，喘了口气道:“娘、大嫂、二嫂，你们不记得了，那天余大太太脖子上可是带了一个粗圆的珊瑚珠项圈，和她那身墨绿色上裳衬在一起，简直哎吆……我现在想起那副场景，都止不住想笑。”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简直是那么回事。”宋老夫人也随着笑道。

　　“现在想来，我还觉得奇怪，那余大太太穿成那样，他们家怎么就没个明白人提点一下，可别说是碍于她是大太太欠好开口，那余老夫人可是她婆婆呢，如何说不得？”

　　夏氏颇为疑惑的道。

　　宋老夫人道:“你们有所不知，那余老夫人唐氏身世乡野，和余老太爷自幼订婚，到了年纪二人便成了亲，只是没想到，余老太爷厥后做生意发了家，这男人一有了钱，这就不愿意守着家里的糟糠之妻了，便给了唐氏一笔钱，让她带着她生的一双子女在乡下过活。

　　他自己则又在城内娶了一个平妻，说是平妻，其实无论是在余府内，照旧在外的人情外交中，都是以正妻身份自居，行使的也是正妻的权利，许多人家基础就不知道那余老太爷在乡下另有个原配发妻。”

　　听宋老夫人说起余家的辛秘旧事，众人都很感兴趣，就连宋俊茂和宋羿鸣这两个小不点也都还乖顺的坐在宋老夫人身边，不吵不闹。

　　这可并不是因为他们也对这个话题感兴趣，他们这个年龄，应该是连话意都听不懂的，他们能如此乖顺，一则是因为红桃不时的拿着点心哄着，二则是因为他们怕宋老夫人，不敢闹腾。

　　“母亲，另有呢，那余老夫人怎么又从乡下来到了城里？”夏氏敦促道。

　　宋老夫人看了看屋角放置的沙漏，时间还早，便啜了口茶，继续和一众晚辈讲了起来，“也该是他们母子三人的运道，宁康三十年，先帝病重，有大臣上书言可以冲喜之法为先帝冲去病症烦忧，这皇家的冲喜，其规模自然不比民间，因此宁康三十年，便举行了一次选秀，说是选外官之女，但是这一条划定也并不是不行撼动的，许多想要攀附权贵的巨贾，便利用那次选秀，四处钻营，找到种种门道，将自家的女儿或者族中颇有姿色的女子，送去玉都府加入选秀。

　　那余老太爷厥后娶的平妻胡氏虽然也生了个女儿，可是那个闺女现在似乎才三十来岁，如今是宁永二十年，二十二年前，那闺女也才十来岁，年龄太小，也可能是因为胡氏舍不得，所以他们伉俪二人便将主意打到了和余老夫人一起被扔在乡下的余家巨细姐身上，说起来，余巨细姐被接到封城之后，我还见过她呢。”

　　“娘，那位巨细姐长得如何？她是不是就是被封为谦王侧妃的那位余家小姐？”夏氏又追问道。

　　宋老夫人似乎陷入了回忆，好半晌才回覆道:“她长得很漂亮，一双眼睛像是含着一汪水，那时她才十六岁，小小年纪，媚态天成，与她的名字‘妩娘’倒是相得益彰。”

　　宋老夫人回过神来，继续道:“余巨细姐被送去玉都府，半年后玉都传来消息，说是她被赏给了谦王爷，其时只是一名侍妾，厥后据说得了宠，才被封为侧妃的，所谓母凭子贵，女儿飞上枝头做了凤凰，余老夫人和她生的嫡宗子余大老爷也因为这个女儿和妹妹，被接进了城。

　　那余大老爷更是因为余侧妃，当上了留山府卫所从六品副千户之职，只不外他那媳妇身世也不比余老夫人好几多，是他们村里的一个小田主的女儿，始终难登风雅之堂。”

　　“原来如此。”夏氏拍拍胸口道:“幸亏我们有母亲掌着，否则也要不成样子了，像那余大太太一般，成为整个封城夫人太太奶奶们的笑柄了，看来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可是再正确不错的了。”

　　夏氏夸张的奉承道，也不管她这话准禁绝确，横竖看宋老夫人那笑呵呵的模样，显然三儿媳这话说到了她的心坎里。

　　夏氏突然眼珠一转，笑道:“母亲既然这么有见识，那今天家中又要来贵客，不如就看看儿媳和列位女人们的穿着妆扮可还得体？”

　　夏氏说着，自己先站起身来，走到屋中间，自转了一圈给宋老夫人看，她转了一圈，似觉得只自己这般出风头不太好，便也拉着房氏和杜氏起来，“大嫂二嫂，我知道你们都是会妆扮的，可是你们眼光再好，还能比得过母亲，快来，给母亲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