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瓶中之蝎

　　夏德心中一窒。

　　“你是说……是虫爷自导自演，绑架了你母亲……然后……”

　　“我其时难以抑制恼怒，冲抵家族里面质问我母亲的事。他们告诉我，我母亲之前是被黑鹫家劫走了，厥后为了解决矛盾停战，黑鹫家把一部门生下来的孩子当做筹码，还给了虫家。”

　　“你相信吗？”

　　“我虽然不信……但是真相究竟是怎样，究竟是哪一家动手绑架，都不重要了。我明白了一件事：无论黑鹫家照旧虫家，在他们眼里，我们一家人只是被利用，欺骗，生殖的道具而已——如果我留下来，会不会重蹈我母亲的覆辙？”

　　“所以我大闹了一场，试图找出我母亲的所在……结果虫家宣布我为叛徒，两家都开始争先恐后地抓捕我……”

　　火蝶笑了，只是笑得很心酸。

　　至于抓她回去干什么……夏德现在也懂了。

　　他心中有种难言的恼怒。

　　“不得已，我才逃到了学院，托付古博士暂时掩盖身份。”

　　火蝶叹了口气，露出一丝笑意。

　　“结果，又是这么一个无聊的故事呐……也许，两家之中的这种故事屡见不鲜吧。这个呵护所，又有几多生活比我更悲凉的流民？”

　　“我已经不会再激动地嚷嚷着复仇了。只是我想见见我的母亲……她现在在哪个角落里在世？成了什么模样？”

　　“你想救出她？”

　　“怎么会。”火蝶笑了起来，“我只是想亲手终结她的痛苦而已。”

　　一阵缄默沉静。

　　夏德许久没有说话。

　　半晌，才徐徐发出一声叹息。

　　“我明白了，我会帮你的。”

　　“你误会了。”火蝶摇头，“我说这些话不是为了获得你的恻隐。”

　　她的声音有些轻柔。

　　“我只是觉得……如果是你，我可说出口。”

　　“不是恻隐，”夏德眼中闪过一丝决意，“这是我必须要做的事。”

　　“说什么笑话。”她笑了，“你难道还要为了我，跟两各人族翻脸不成？你已经做的够多了，眼下能够给我和小青提供呵护所喝一口饭，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火蝶心中有一股难言的滋味。

　　这种放心感，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了。

　　那时候他摸着自己的脑袋，说出那句“我养你”的时候，自己竟然有些抑制不住情绪。

　　也许，漂泊这么多年，家庭，放心的依靠……这些事情早已经成了一种伤疤。

　　现在的她虽然还想追查母亲的下落，但是心中却多了些一丝其他的牵挂。

　　也许……有些人和事，比复仇更重要。

　　“我既然允许你了，就不会变。”黑黑暗夏德慢慢开口，“两各人族的事情，也是我们早晚要面对的。”

　　“你真的要和他们作对？”火蝶有些迟疑。

　　夏德眯起了眼睛。

　　这种事情，由不得自己。

　　如果说之前黑鹫家和虫家拉拢自己，拼命示好，主要是看在西境贵族的支持上。

　　那之后会怎样，可说不定了。

　　究竟……夏德有信心，依靠着自己的系统，他很可能会让呵护所的经济，军事，乃至社会结构，发生排山倒海的变化！

　　甚至足以威胁到两各人族的职位。

　　到那时，恐怕他们的态度，就可能不是拉拢……

　　夏德深深地吸了口气。

　　“没错……但是两各人族的敌人，不是我，而是这个时代。”

　　“火蝶，你有没有想过，这一切悲剧的泉源……是什么？”

　　“悲剧的泉源？”火蝶喃喃自语，“两各人族对立？”

　　“也对……却又不完全对。”夏德淡淡地说，“真正的祸乱泉源，在于呵护所的文明层级太低。”

　　文明层级？

　　火蝶品啧着这个有些艰涩难懂的词语，陷入了沉思。

　　马老爷子的生产力和生产关系，在这个世界仍旧发人深省。

　　“你想一下，如果夜火特性能够被人类完全掌握，无论什么特性都可以轻松获得，家族，血脉掠夺，这些愚昧的事情还会连续多久？”

　　“如果探索夜火区，获得资源变得宁静可行，呵护所的一切资源呈十倍甚至百倍的增长，两各人族是否还会为了水池里越来越少的鱼明争暗抢，不择手段？”

　　“两各人族，就似乎关在玻璃瓶子里的两条受饿的蝎子，既相互觊觎，又畏惧万劫不复，因此绕着圈谨慎地坚持着，忌惮着谁先下手。”

　　夏德徐徐叹了口气。

　　“狭隘！”

　　“现在要做的事情，不是相互厮杀。是把这个困住人类的瓶子，彻底摔碎！”

　　他习惯了前世的文明社会，自然明白这个原理。

　　人类历史上经历过无数的黑暗时期。

　　罗马的衰亡，东方王朝的分崩离析。

　　无数次，人们都以为世界末日将至，不久就是人类文明的终点。

　　就似乎现在的呵护所一般。

　　但是多年之后回首过往，才发现这一切都不是尽头，都是黎明前最后的一抹黑暗。

　　而也许，自己被拉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充当推动历史车轮的第一个不安宁因素……只要它稍微一动，就会碾碎这一切的绝望和闭塞。

　　没错，一切都只差那一步。

　　黑黑暗，火蝶感受到一种难言的震撼。

　　似乎前路的一片漆黑，慢慢变得透亮……

　　但是，这种事，就似乎大人指责孩子犯错一样，有些太过理想化。

　　究竟，呵护所怎么能一夜之间，就像他说的一样，排山倒海？

　　那恐怕是只有奇迹降临……

　　如果之前换做任何一小我私家说出这番话，她恐怕都市嗤之以鼻。

　　可是夏德如同流星一般泛起，带来的那些奇迹，已经让她从心底发生一丝细微的变化。

　　也许……是他的话，真的有可能。

　　“可是，究竟要怎么做……”

　　“你不用担忧。”夏德微微一笑，“最艰难的第一步，我们已经迈出去了……这一切，还多亏了你的血。这巧合也真是神奇，有时候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我冥冥中的的幸运女神了。”

　　黑黑暗，火蝶的呼吸似乎微微变得急促起来。

　　现在，两人都没有想到，不远处衡宇的尖顶上站着一小我私家。

　　这番势必影响呵护所未来命运的话，一字不落地落到了那人耳中。

　　有趣……

　　实在是有趣。

　　黑黑暗，贵族青年洛芬正屏息凝视，慢慢抓起手中的干草叉。

　　一种难言的恶意正在他心中膨胀。

　　靠，不就是弄这些蜘蛛虫子吗？就凭这些还想乱来人。

　　这些穷酸学生，真是蠢得可以，为这种无聊的工具闹腾半天。

　　果真是穷人多作妖，真令人笑话。

　　南境那么多斗鸡，蛐蛐，金贵着呢，一只的价钱就足够这些人生活泰半年。

　　怕不是玩不起，才泰半夜捣鼓这种恶心的蜘蛛。

　　眼前实验用的蜘蛛笼子被白布遮盖，旁边的看守学生也正抱着酒桶，睡得如同死猪。

　　洛芬慢慢举起干草叉，嘴角带着一丝病态的笑。

　　他要弄死这些恶心的虫子，是它们白昼害自己在众人面前出了洋相。

　　想象到夏德第二天看着自己的蜘蛛死了一地，痛哭流涕的模样，洛芬眼中闪过一丝奇妙的快意。

　　该！

　　他慢慢举起了干草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