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皮很重,睁不开,目力所及尽是漆黑。
鼻腔里充斥着消毒水的气味,能感受到针头插在左手的血管里,有什么工具正通过静脉徐徐进入他的血液。
脚很疼,恰似被人切割过;腹部钝痛,重器击打过的淤伤充满整个躯干;肋骨应该是断了,呼吸都带着痛苦……
他体无完肤的躯体被束缚在病床上,忍受着非人的折磨,无法逃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脚步声由远及近。
“新来的,把这个换上。”是一个女声。
另一小我私家接过什么工具,听起来像是静脉注射用的药瓶。
“这是什么,给谁的?”接过药瓶的人是个男人。
“最新选培出来的HIV病毒Ⅲ型,是给012号实验体。”女人说话的口吻很轻松,似乎她拿来的只不外是一瓶无害的生理盐水。
男人就不是很淡定了,声音都大了几分:“HIV病毒,那不是艾滋病毒吗?为什么要注射这个。”
“头头要测试最近新合成的药物,说是有希望根治艾滋病。”
“那找艾滋病人做临床试验不就好了,为什么要给康健人注射病毒?”男人不是很理解这里面的逻辑,他似乎是刚来没多久的新人。
女人轻声和男人咬耳根:“这是刚开发出的药物,动物实验的时候宁静性就没过关,不行能走正常的临床试验流程。这药有问题,但是上面不愿意放弃,听说研发投入就砸了十几个亿。”
男人的良知还没被这个地方磨灭,语气担忧:“那病人怎么……”
“你真当这里是医院啊,还病人。”女人轻笑作声,“这些实验体都是主任从人口贩卖的黑市上买来的人畜,对上面来说,他们就是一群人形的小白鼠。”
女人走了,男人认命般撕开Ⅲ级生物防护的包装,给病床上奄奄一息的人换上。
“对不起,你不要怪我,我也只是衔命行事。”
他感受冰凉的液体顺着输液管徐徐进入他的静脉、他的血液里,那液体里装着的,是人类至今都无法治愈的HIV病毒。
他想要挣扎,想要逃跑,想要离开这炼狱。
可是镇定剂与麻药的作用还在,他没有力气挣扎,脑袋也昏昏沉沉的,残缺的身体甚至连一个“不”字都说不出来。
……
许子刀惊醒,猛然坐起身,一身的热汗打湿衣衫。
破旧的风扇吱呀的转着,吹出勉强能够驱除热意的风,窗外虫鸣聒噪,月灼烁亮。
许子刀的身旁蜷缩着一团玄色毛球,许是被他起身的消息惊动了,抬头望着他,声音濡软夹杂着睡意:“怎么醒了,又做梦了吗?”
许子刀颔首,伸手摸了摸这似犬非犬生物的头:“梦到了一些以前的事。”
“是远山研究所那时的事吗?”
“……对。”
玄色毛球舒展开身体,收起利爪与金属质感的外骨骼,轻轻跳入许子刀的怀中,用鼻子蹭了蹭他的肚子。
“都已往了。”
“我知道,哈迪斯。”
哈迪斯是这只犬科生物的名字,其实它另有一个更羞耻的称谓——幽冥之狼。
两人……一人一犬都过了幼稚的年级,有着成熟的羞耻心,很默契的没有提过那其中二的名号。
哈迪斯打了个哈欠,蜷缩在许子刀的怀中:“早点休息,明天就开学了。”
“你先睡,我去冲个澡,满身是汗有点难受。”
许子刀将哈迪斯抱到枕边,翻身下床往外走,他还没走出房间,身后先一步传来平稳的呼吸声。
睡得真快啊。
除去身上的衣物,打开淋浴,任由冰凉的井水冲刷身体。
许子刀的身上充满狰狞的疤痕,一道连着一道,如同远山研究所给他人生留下的烙印,无论他怎么甩都挣脱不开的诅咒。
肚子上的三道疤痕是开腹手术后留下;后背上另有1米余长的伤疤,那是他反抗时被武士刀砍伤的,从右肩一直划到左侧腹。
下手真狠啊,每一道疤痕背后都藏着一段摸爬在生死边缘的往事,不外哈迪斯说得对,一切都已往了,远山研究所已经在一场大火中化成了废墟。
水顺着许子刀的身体往下流,一些往事慢慢在脑海里浮现。
许子刀一出生就被遗弃在医院,他是在福利院长大的。6岁那年,一对年轻匹俦收养了他。许子刀在一众小同伴艳羡的目光里走出福利院的大门,他还清楚的记得,那日的晚霞火红无比。
年幼的他,曾天真地以为那天边的火烧云就是自己灼烁辉煌光耀的未来,只是没想到,走出福利院的那一刻,他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争吵、家暴、虐待不外是屡见不鲜,这样的生活连续到初中结业,然后他就被卖到黑市里,成为被物化、可以随意买卖的人畜。
买过许子刀的人不知有几多,几经周折,最后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他被平沽到远山研究所充当活体试验的质料,若不是哈迪斯的泛起,真不知道现在会是什么样,还会发生几多可怕的事情,或是他早已坚持不住,离开这肮脏的人世。
晚夏的夜,气温里还余有燥热,井水却是凉意逼人。花洒里放出的是从井里抽出来的水,温度很低,不适合长时间冲洗。
半个小时已往了,许子刀照旧背对着月光站着,没有挪动,感受着热意和活气一点点从身体里被抽走。
井水酷寒的触感刺入骨髓,身体控制不住地打颤,许子刀却依然没有停下的计划,他的大脑甚至的痛苦中获得了一丝慰藉,心里也没有那么难受了。
夏天,是蚊虫最为放肆的季节。
有时,被蚊子叮咬后留下的包会奇痒难忍,这时候往痒的地方打上一拳,痛感就会笼罩痒感。
许子刀此时也在做同样的事情,他想要用身体上的自虐减轻心理上的痛苦。
一条披着漆黑皮毛的尾巴从浴室的窗台上落下来,卷动花洒开关,冷水停了下来,一道背影端坐在浴室的窗台上。
哈迪斯不知何时来的,背对着许子刀望着窗外的明月,尾巴在窗台下一晃一晃的。
“明天就要开学了,再冲下去会伤风的。”
“我的体质没这么弱。”许子刀声音沙哑,像是在尽力克制着什么。
哈迪斯转头,锐利的双眼里泛着幽蓝的光线:“以前的你体质或许不弱,但是现在的你,经不起折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