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氏见她这副平淡的样子也不耐烦看，以前觉得她挺懂事的，没想到内里是这般心机，四哥儿才多大啊，她便怀了孩子，偏还因为小，什么都不能处置。
卫卿也是探询了时间，卡着点儿过来的：“祖母，我来给您讨个好儿。”
“你个小机敏，又要想做什么？”宁氏看到她，微微露出个笑脸。
“想画一张祖母的像。”卫卿依偎过来，看了一眼低着头的细柳，低声说：“祖母，细柳又怎么了？她可是很懂事的，以前随着我，也是写的一手好字。”
宁氏撇嘴：“她就是仗着那手字，让你那四弟弟都把她给宠上天了。”
横竖看细柳都不顺，卫卿递过来一句，她便跟了一句，只以为是诋毁了细柳，却不知道反而肯定了细柳的能力。
卫卿说：“祖母别生气了，再怎么也是您重孙子啊，您就给她个时机，让她把孩子生下来。”
细柳听这话差池，怎么一股子捣挤的意思？
果真，她下一句就是：“既然现在不能再伺候四弟弟了，就帮着誊录经文吧，八月节也要用，九月节也要用，咱们家今年入京，佛事道事都得有。”
“到底是管家了，知道费心了，”宁氏很欣慰，拍着卫卿的手，又看了一眼细柳：“你听到了吧？生产之前，你就随着卿儿，誊录佛经，给孩子行善攒福。”
真是有借口欺压女子，细柳没说话。
卫卿也不给她时机说，似乎怕她开口，紧接着宁氏的话就说：“祖母放心，她可听话了，您……”她正说着，看到宁氏笑容慈祥眼神柔和，心里一动，急遽说：“您坐着别动，我给您画一张小像。”
宁氏有些不解：“小像？”
其实这句话是细柳说的，肖像，只不外卫卿听不懂，改成自己顺口的小像。
卫卿也不解释，只叫人赶忙铺纸摆墨，趁着此时神态好，她赶忙画个草图，好让细柳精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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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像这事不是短时间内能完成的，细柳借口买颜料，带着青盏出来了一趟。
青灵子能送信进卫府，她却是欠好找人——卫府那么大，送个不太容易被人听懂的揭言进去，传开了她自然就知道，但她想要联系，还真是太费劲了，究竟没有即时信息，只能把消息先送到南白庵，然后定个日子去那边进香。
至于方杰，这么多年没见了，没什么感受，反而是他当年那一走，害得她差点儿活不成，这可比虚无缥缈的血缘关系维稳多了，生死事大，怎会轻易忘记？
青盏随着她竟然走到了车马行，觉得不问不行，才说：“细柳姐，你这是要往哪儿去？”
她是个小丫鬟，平时就在细柳手下，吃穿用度都是细柳部署，她并不想多事，但也不能看着细柳走了不管。
“不去哪儿。”细柳美意情的回了她一句。
带她出来只是为了堵别人的嘴，谁让她现在是个“孕妇”呢？一想到这个，细柳就想翻白眼，卫益周可真是敢想敢说，真不怕这借口被人戳破。
细柳也不避忌青盏，就带着她进了车马行，外貌上是订了个车，顺便送个口信。
真是越看越觉得随处是商机，可惜了，她现在身份不自由，出不来，有商机也没法做生意。
从车马行出赖，细柳注意到小丫鬟的情绪，便放缓了脚步，问她：“青盏，你有愿望吗？”
青盏抬头看她：“什么愿望？”
“你最想做却没做成的事。”细柳浅笑着：“说不定我们是同一个愿望呢。”
青盏摇头：“细柳姐，我没什么想做的，我有得吃有得穿就挺好的了，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说，那些想要探询你做了什么的人，都不是好人。”
她对于细柳这种笑容太熟悉了，一看就是客套的，相对而言，她更喜煌８柳给她糕饼果子，那比笑容实在。
“真这么想？”细柳随手拿出一个苹果：“探询我的人许多？”
青盏接了果子，更是努力回话：“都是小姐们院子里的人问我的，白盏和我说，甜妈妈是不定时去老夫人那儿回报。细柳姐，你也没做什么，为什么会被人这么注意？”
细柳看她这实诚模样，忍不住摸了一下她的头顶：“或许他们闲的慌。”
青盏似懂非懂的看她，被她捏住手腕，抬高到嘴边，苹果的香甜味儿窜进鼻子，她就什么都不想了，开始吃果子。
细柳就喜欢她这性子，趁着时间还早，又去买了些菜，然后才提着颜料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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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和卫卿那一通部署事后，细柳没随着卫益周再去金府，去卫卿院儿的时间从每天半个时辰，延长到五个时辰，中间另有一顿饭。
如此一来，她去不了颜春堂了，幸亏她去南白庵的日期是月底，倒也不延长。颜春堂那边让人送去了信儿，暂时就不去坐诊了，如果有患者，留下病情症状，等她月底去了一并看。
“这照旧你说的，只要我画了草图，你就画全图，现在有了草图，也有时间。”卫卿抱着一碟子兰花豆，她还在节食，不能多吃，只能以零嘴取代。
细柳收回思绪，转头看她：“如果我没有见过老夫人的神态，依着你的草图也能用，但我那天见过老夫人对你的神态，你这图……连草图都算不上。”
她说的不客气，卫卿啪的放下盘子：“这不是草图是什么？谁知道你会被祖母亲自召见？你要是不画，那继续写字。”
“佛经我不是抄过了么？”细柳已经在这儿三天了，《心经》写了几十遍，还想让她抄《莲华经》么？
“你觉得够吗？”卫卿瞪她一眼，使气把画纸铺开：“我们一起画，到时候也未须要用你的。”
细柳浅笑：“二小姐聪慧，知道我现在不再是你的人，学会自立了，真好。”
卫卿白眼：“还用你说。”
细柳还真不稀罕说她，不用和她画一张人像，简直不要太好。
心情一好，细柳便主动调色，还做了几个常用色泥，卫卿真有种她还在身边的感受，一时感伤：“你要是还想回来，我就去和祖母说，要你回来。”
又是这话，细柳看了她一眼，放好颜料自去洗手，并不接话。
“你……你站住！”卫卿被她这一眼看的心头发虚，虚过之后又是一阵冒火，什么神色，什么态度！
“二小姐，我只是洗洗手。”细柳洗了手就过来了，“《莲华经》好几万字，实在写不完，不如《金刚经》抄几品，劳绩都是你的，活都是我干，您就别挑了。”
还想让她再回来？不是其时不要她的时候了，连护都不护，这种主子谁要跟？更况且她也不给发钱，现在管的也只是内里琐事，管账和外庄的是巨细姐卫薇，她能顾念那几年的情分还来帮她的忙，她还挑拣？
回去她就找卫益周吐槽，这么多事，不说出来太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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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益周看着细柳端着茶杯抖着手，眉心微皱，伸手接过：“怎么了？”
细柳并不隐瞒，甚至另有点儿夸大：“写了三个多时辰的字，研了一个时辰的墨。”
卫益周喝了口茶：“老太太不会用这种手段磋磨人。”
细柳往退却了两步：“她倒是让我站在太阳下多晒晒对身体好呢。”
“……”卫益周哑然，这些事，内宅院里哪个没有？但被细柳说出来，他觉得别有深意，便放下茶杯：“那你想让我怎么做？”
细柳挑眉：“只是你问了我回覆一下，和你也没什么关系。”
他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和她有什么关系？两人只是相助而已，她也只是说出来吐槽一下，真需要做什么，她自己动手不更痛快？指望别人如何，不如自己动手。
卫益周被她这态度弄的心里堵闷：“什么叫和我没什么关系？你是我的人。”
“这只是对外说说，我的身契在我自己手里。”细柳晃着手腕，往要站开了些。
她这明显拉开距离的举动，让卫益周一阵莫名光火，搁下茶杯就抓她回来：“你别忘了，你是贱籍。”
她是罪臣之后，不能脱离奴籍，不像此外丫鬟，以后结婚还能脱离贱籍成平民。这事细柳很清楚，也没想要改变身份，但被卫益周这么拽着小臂似是提醒又是警告的说出来，她不由呵呵。
“我这辈子都这样了，你不用如现在意提醒。”她抽脱手臂，继续揉搓。手臂让的疼痛让她心里更冷静了，认真的捋了捋，之前可能有些太过激动，究竟能遇到这种带挂的、目标还差不多的很难得，所以把他的言行都留意着，呵，何须呢？
跟个傻白甜似的让他插刀，她自觉不是个恋爱脑，或许反抗不住可爱的事物。但这些哪里挡得住寒冰语呢？
细柳默然叫来青盏，让她伺候着，她回去休息——手臂酸困，她不想为难自己，究竟做个丫鬟，能不为难自己的时机，真的不多。
卫益周不想对细柳发脾气，眼看青盏进来，他横竖不顺，发了好一通脾气。
青盏无辜受累，细柳给她备了些糕饼，她很开心，对于挨打受骂这些事，一点儿都不在意，她以前挨打更狠，还什么都没有呢，现在还得了体贴，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