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门生的名头在大唐照旧很能唬人的，更况且有方言周围这几个小公爷。片刻之后便有人上前躬身见礼，口称某某，家世如何，方言一一还礼，甚为谦逊，一时间，竟成了今夜的焦点，倒是让方言始料未及。
余光瞥处，卢靖云一张俊脸上阴云密布，毒蛇似的眼神闪烁着危险的光，那楚遇林本也欲上前见礼，看到卢靖云如此模样，终是踟蹰着不敢。
方言似笑非笑地向卢靖云看去。卢靖云迎向方言的目光，蜷缩在衣袖里的拳头握了又握，脸色幻化不定，半晌，终是走出人群，拱手笑道：“在下范阳卢靖云，见过方山伯。”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方山伯与范阳卢氏未过门的孀妻之间的听说，可谓是长安城街头巷口近些时日来的谈资，在座的有消息灵通的，此时俱是脸色潮红，恨不得抓来些瓜果糕点，看看这两位究竟会摩擦出怎样的火花。
然而他们注定会失望。对于此，方言心里照旧有些歉疚的。世家大族历来最重礼法，男女大防更是重中之重，虽然内里的龌龊事也不少，但对外自然是标榜诗书传家的。真要论起真来，此事照旧方言差池在先，因此在卢靖云发作之前，方言自然不会主动惹事，以免给人落下飞扬跋扈的口实。
“早就听闻卢兄风范，却缘铿一面，今日一见，果真气度特殊。”
至少在卢靖云放出敌意之前，方言的态度照旧要做到无可挑剔的。
卢靖云嘴角扯动，笑道：“不敢。与方山伯相比，在下不外蚍蜉而已。今日恰逢潇潇女人芳辰，借此东风，稍后还请方山伯赏脸，小酌几杯。”
“一定，一定。”
虚伪的外交完毕，尚未获得回覆的苏清寒那妩媚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伯爷……”
拖着个长长的尾音，娇滴滴的能腻死小我私家，方言只觉汗毛耸立，鸡皮疙瘩落了一地。偏偏有人还吃这一套，骨头已经轻了几两的李思文忙叫道：“苏掌柜莫急，如此盛事，我这兄弟怎么会错过？”
方言没好气地将李思文碾在自己脚面的蹄子踢开，叹道：“敬重不如从命。“
苏清寒得了允诺，笑得如狐狸般，微微朝方言蹲了一礼以示谢谢，朝台下道：“既如此，奴家便宣布，第一关斗酒开启。以半个时辰为限，饮酒量多者，取十人数，进入斗诗一目。”
纤手轻轻拍了几下，一阵哐当响动，数十位候在后院的伙计齐齐出动，人人怀里抱着个两尺见高的坛子，有条不紊地摆在厅中，一时间，酒香四溢。
有些酒量欠好的，单单是闻了浓郁的酒香，便有些站立不住。那带着一箱子金银逛青楼的阮恩，现在如丧考妣，一脸的生无可恋。
方言被急不行耐的长孙冲等人拽下了楼，看着满满当当数百坛酒，两眼发直，双腿竟有些打颤。
重在加入！
方言不得不自我慰藉。
他是有自知之明的，后世酒量处在巅峰的时候，也不外是白酒一斤，啤酒十瓶而已，这酒量料来是不够看的，再说那潇潇女人又不是落入火坑亟需人拯救，此时自然不会拼了命地跟这群久经酒场的纨绔比拼。再说了，饮酒误事嘛。
拿了张飞的经典语录自我慰藉一番，随着苏清寒的一声娇喝，所谓的斗酒正式开始。
也许是为了在美人面前展收雄气概，所有的人不约而同地拒绝了烟波楼提供的酒碗，啪地一下，拍开封纸，举起酒坛便往嘴里倒。现在，烟波楼里再无浊世佳令郎，也无翩翩美少年，更不用说腰缠万贯的富户，人人化身刘伶，置身于美酒之中。
方言强忍住了索要酒碗的激动，顺带又藐视了这一群喝得没洒得多的嫖客们，咬了咬牙，抱起一坛酒就往嘴里倒。至于洒了几多，谁在乎呢？
“好酒！”
程处默发出一声长啸，咕咚咕咚狂咽数口，哈哈笑道：“难得向来小气的烟波楼今日这离人醉管够，小爷定要喝个痛快！”
纵观楼内众人，除了自认酒量不如的，俱是癫狂不已。芬芳四溢的酒香飘飘荡荡，令人陶醉。不时有酒坛破碎的声音传来，离人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淘汰，伙计们前前后后忙碌着，一边从后院源源不停地搬酒，一边还要腾出人手将昏迷不醒的醉鬼抬下去，整座烟波楼吆喝声，打嗝声，狂笑声，酒坛破碎声不停于耳。
一口美酒下肚，想象中的酒精却出乎意料地没有刺激到味蕾。相反，另有淡淡的香甜味道萦绕于舌尖。方言有些回味地咂了咂嘴，这度数，比起啤酒那是远远不如，半点苦涩味道也无。方言有些愣神，这难道是传说中的果酒？就算是唐府别院的美酒，度数也比这个略高一些。
不外单论口感，这离人醉又不知要强上几多了。方言心下大定，既如此，那还不敞开喝吗？
沙漏一点一点地流逝，有人忍不住跑到外面吐去，却又不宁愿宁可与美人失之交臂，狠心抹了嘴巴，继续来过。更多的人却是倒地不起，被抬了下去。三刻钟已往，台上站着的，只剩下十数人。
程处默、长孙冲、秦怀玉、唐善识、侯杰不出所料地还在坚持，却也都醉眼朦胧，强自支撑，李思文这个闷骚怪早已出局，现在叫了两个相熟的女人正倚红偎翠地享受着，不时呐喊助威，贱兮兮的模样好频频都差点让方言等人岔了气，直到程处默不堪其扰地扔已往一个酒坛子，这货才彻底老实下来。
倒让方言想不到的是，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卢靖云竟然也坚持着没有败下阵，与狗腿子楚遇林背靠背一口一口地小酌着，眼神却是涣散，想必也差不多是到量了。
果酒究竟一ㄇ酒，喝多了，除了有些肚撑，照旧有些晕乎乎的。方言的脑袋越来越极重，眼神却越来越明亮，取过一坛美酒，用力拍开封纸，纵声长笑道：“诸君，饮胜！”
程处默只觉英气顿生，高高举起酒坛，亦是大笑道“饮胜！”
“饮胜！”
“饮胜！”
长孙冲抱起酒坛，踉跄着与身边的侯杰哐当一声碰了，仰起脖子，酒水如同瀑布般流了下来，本就湿漉漉的衣衫此时越发泥泞不堪。
苏清寒站在台上，望向方言的目光里似乎又多了几分探究，眼神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恍神间，忽地听到有人高声叫道：”已经只剩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