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惊变

　　无处不在的风，搅动着四面八方的雪，整个天地被风雪组成的白雾包裹。

　　八个捕快眉头早已沾满了霜白，胡百应勒马横亘在前，目不转睛的盯着浓浓风雪中不甚清晰的人影。

　　旁边，甄如意握紧了刀鞘。

　　“传说，世间有一种妖怪，名为雪女，也称雪姬，这种妖平时蛰伏在幽寒之地修炼，而每到大风雪来临时，她们就会于冰雪中现身……”陈青禾说着，手已经不自主的摸向怀中的黄符。

　　深逾三尺，足矣没过大腿的雪，在这种恶劣时候，会有人从十几里外的清河村步行到此么？

　　“雪鸡？”甄如意悦目的眼睛里有大大的疑惑。

　　陈青禾释疑道：“雪姬即是雪妖，只因长相绝美清纯，勾人心魄，所以才有了这个称谓。”

　　“绝美清纯？”

　　“嗯，就是那种……很少见的那种。

　　你们听说过狐狸精吧，狐狸精是娇柔妩媚的，而雪姬则恰恰相反，她是那种清纯高冷，却又不失性感的类型。”

　　闻听此言，众捕快的眼睛明显又瞪大了几分，一对对就似乎是年夜里县衙门口的灯笼，直勾勾的盯着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的人影。

　　几个呼吸后，迎面而来的人影已经彻底可见。

　　“……”

　　众人目光出奇一致的转向陈青禾。

　　这就是你说的绝美雪姬？

　　陈青禾讪讪一笑，然后瞬间反映过来。

　　淦！没碰到雪妖不是应该庆幸吗，怎么感受你们另有些期待落空的意思？

　　劈面，心情呆滞的张三歪了歪头。

　　幸亏，只是稍稍走神。

　　前方，距离张三最近的胡百应驱马上前。

　　“你是哪里人士，为何在此？”

　　胡百应握着腰间捕刀，低头俯视着站在雪窝里的张三。

　　“众位大人可是县城里的捕快？”

　　张三没有直接回覆胡百应的问话，反倒面色平静的问起了他们的身份。

　　胡百应颔首称是。

　　“那真是巧了，草民也正要去衙门报案，没想到才出来没多远就碰见了大人。”张三仰头看向胡百应，脸上心情没有丝毫敬畏。

　　“报案？”胡百应有些意外，“即是报案，就把你的底细，另有案子详情尽数说出。”

　　“小的是清河村人，台甫叫张贵生，因家中排行老三，所以旁人都叫我张三。”

　　胡百应点了颔首，问道：“那你要报什么案子？”

　　说到案子，张三僵直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神采。

　　嘴角咧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张三开口即是惊人话语：“我要报的是命案，天大的命案，足足有十几条人命！”

　　众人心中一凛。

　　十几条人命，正好和城里流传的城外冻尸相呼应！

　　风声沿着地表旋起一层白尘扑向远方，张三接下来的话语亦如那白色雪尘，令众人心中生寒。

　　“你是说又有山匪泛起，并劫杀了十几人的货队？”

　　胡百应险些是苛问的看向张三。

　　“草民所说句句属实！那天我上山遛弯，亲眼看见一伙子山匪打杀了那些人。”

　　“杀了人后，山匪把他们的尸体拖到了林子里，没多远，就在前面八九里地。”

　　旁边，贾亮眯眼问道：“即是五天前的事情，你为何等到今日才计划上报衙门？”

　　“这…”张三目光微闪，“那时候小的畏惧，不敢报官，厥后晚上老做噩梦，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就决定今天到衙门报案去。”

　　贾亮总觉得面前的张三有些不太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黍阳县外只在前年闹了一次匪患，怎可能今年又来一伙？”

　　“我且问你，你对那伙贼人可有了解？比方说他们是哪里来的，人数大致有几多，山匪头目又是什么来头？”

　　张三似乎早知道他会这么问，当下对答如流道：

　　“那伙人至少有三四十，而且个个都骑着马带着武器，凶的紧！”

　　“小的厥后探询过，有人说他们是百十里外屁股山上的山匪，也不知是真是假。”

　　“屁股山？”甄如意眉头皱起。

　　一旁，陈青禾小声对其科普：

　　“屁股山就是咱们黍阳县和北边俞水县夹着的那座两瓣山，因为它的外貌很……润，所以就有了这个俗号。”

　　说着，陈青禾条件反射的瞥了眼甄如意坐着的马鞍。

　　甄如意登时明了，“原来是那座山。”

　　两人正说话间，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嚎骤然响彻，惊的不止众人，就连座下的驴马都跘起了蹄子①。

　　循声望去，只见先前上报案情的张三跪倒在雪地里，双手紧紧的掐着自己脖子，喉咙中不停的发出‘嗬嗬’低吼。

　　“救…救我…”

　　含糊不清的声音未经说完，面露惊恐的张三就面朝众人，直直的倒在了雪窝里。

　　众人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纷纷拔兴兵刃，警惕的看着周围。

　　门路中央，早就翻身下马的胡百应蹲在张三跟前。

　　将其身体翻转过来，胡百应倒吸一口冷气。

　　一旁，同样下驴过来检察的陈青禾亦是惊的不轻。

　　雪面上，张三死不瞑目的看着天空，在其凸出的眼球外表，另有一层血色的黏膜沾连。

　　这还不算恐怖，恐怖的是，在他的脸颊、额头，乃至还掐着自己脖颈的手背上，都有一条条青玄色长虫一般的线条在皮肤底下游走。

　　胡百应身为一县捕头，见过不少死人，但还从未见过以这种模样暴毙的。

　　一旁的陈青禾越发未曾见过。

　　“邪了门了！”

　　两人正惊诧间，雪地上余温尚存的尸体再度发生异变。

　　张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膨胀，与此同时，一缕缕血色的雾气从他的口鼻往外溢散。

　　危！

　　“快散开！”

　　陈青禾大吼的同时，双腿的劲力也发挥到了极致。

　　等话音落下，他的身影已经泛起在十丈开外！

　　他这不是从心，他这是战略性转移！

　　卧伏在雪窝里，陈青禾听着噪杂的声音逐渐趋向平稳，有些疑惑。

　　自雪窝里探出脑袋，陈青禾遥遥看向张三躺尸膨胀的地方。

　　在周围，散落开的捕快亦是探头探脑的往那里张望。

　　马匹与驴子见到主人们跑远，也都追了过来。

　　大雪飞扬的平旷野外，除了风声，再无其它声响。

　　也正是此时，在众人心中稍稍放松之际，一道震耳欲聋的响声震彻旷野。

　　目之所及，种种血红色的不明物体从张三躺尸之地崩飞开来，陪同而起的，另有一朵正在迅速扩散的血色浓雾。

　　风吹过，远处的血腥味直入肺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