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绣春楼,舞台上太乐府的宫女们已经跳起了舞,原来这种难得的局面,士子们该是目不转睛的欣赏,但见步帆和苏生走进来,一时间,士子们的目光又纷纷往两人身上看了过来。
最前面一张桌子被绣春楼的小厮们专门用围栏给离隔了,见步帆过来,两个小厮赶忙移开围栏,让苏生、步帆另有玉妃三人走了进去。
侍奉在外面的小夕见三人坐定后,便抬起酥手拍了拍,不多时,几个绣春楼的头牌女人竟沦落成了取菜丫鬟,一个个地端着菜盘子,将寻常黎民一辈子也吃不到的菜肴摆在了那张桌子上,小夕又亲自取了壶绿蚁酒来,给苏生和步帆满上了。
苏生微笑道:“知道你现在过的好,我就很兴奋了,其实没须要弄这么大架势的,你知道我不喜欢这种热闹。”
步帆道:“我在京城努力了这么久,为的可就是这一天,你放心,我知道你性子,待会儿吃完后,我就让他们走。”
苏生拍落身上的雪花,心情有些落寞地说道:“吃完了,我就该走了。”
步帆刚拿起筷子,听完苏生的这句话,手悬在了空中。
这一天,步帆朝思暮想,他原本想等苏生过来之后,就算是不计划在京城久住,也会呆个十天半个月,陪自己好好说说话,哪料想……
“为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苏生轻轻叹息道:“跟我一起去青阳书馆念书的丫鬟,应该是寒病又发作了,我得赶回去看看。”
步帆愣了一下,突然又笑道:“不就是一个丫鬟嘛,你把位置告诉我,我请京城最好的医师赶已往为他救治。”
话刚说完。
苏生端起一杯酒,直接泼在了步帆的脸上。
众人惊呼,台上的宫女也纷纷停下了行动,不敢发出丝毫声音。
他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啊!皇城之内又有几小我私家敢如此对他!所有人都在心里想,这个来历不明的人莫非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苏生只是平淡道:“别忘了最开始,你也是一个不知名的小混混。”
整个绣春楼里诡异的平静起来,一楼的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呼。
一楼角落位置上的两个富家翁,全都皱起了眉头。
绣春楼三楼,殷宁揉搓腰间的玉佩,看到苏生将酒泼到步帆脸上时,腰间的玉佩竟炸裂成了粉末。
一旁的李公公大气都不敢出。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步帆会像在朝堂上一样丝毫掉臂及脸面的弹劾别人,即将翻脸之时。
步帆却双眼通红着,拉着苏生的手主动认错道:“苏生,我错了,你别生气好欠好?没你在身边,我也是会变得啊,苏生你别这样,大不了这个通政司副使我不妥了,我继续随着你,随着你继续游学,随着你回北境,随着你一起去找月朔好欠好。”
“别闹了,都多大的人了,还当个跟屁虫不嫌丢人啊。”
“我步帆什么时候怕丢过人。”
众人瞪大眼睛,哑口无言。
眼前的这小我私家哪里另有‘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的半点气质。
苏生小声道:“想必朝堂之上的人都应该知道你虽然是个无赖,但心里的城府比谁都深,你我都知道城府深不是什么好话。但他们恐怕不知道的是,一个城府深的人虽然可以体现的和凡人无异,但万万做不出不要脸面的事,所以说,你最初的天性我预计他们谁也不知道。”
顿了一下,苏生喝了口酒,又露出笑容道:“三字经你还记得吗?”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说完两句,苏生打断道:“我知道一小我私家要守住本心很难,但不忘初心,方得始终,你要想在京城好好呆下去,这点很重要。”
步帆默然,一副认错的心情。
“我不知道你今天为什么会看轻一个丫鬟的身份,你可能不知道,她虽然外貌是我的丫鬟,但我一直把她看成家人。就像之前游学路上一样,我从未考虑过你们的身份,但心里却一直把你和月朔看成我的兄弟,今日若是你出了什么事,我也会像现在这样,不远千里地赶已往。”
步帆想起了往事,又想起了自己刚刚那一句话,马上又呜咽起来,一双手捂住脸,眼泪止不住从指缝流出。
苏生笑道:“既然是兄弟,那我就还会再来看你的,到时候你可千万别再弄这么大阵势了,最好就找两三个挚友,在僻静处,长谈闲聊就好。”
“我知道了。”步帆连连颔首。
苏生转过头道:“玉老板怎么一直看着我?”
玉妃挤出一抹笑容道:“因为你一直没看我,所以我才看你。”
“当初和你说好的我会来京城,今天我来了,也见了你,应该不算失言吧?”
“不算。”
苏生举起酒杯道:“这杯酒敬你,多谢你之前派人一直掩护我。”
玉妃微微惊讶,但照旧一笑了之,没再多解释。
酒席上,一个在哭,一个在发呆,只有苏生一直在吃,绣春楼一至三层,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约莫半个小时后。
苏生放下筷子道:“吃完了,那我就先走了,你们各自保重。”
步帆这才抬起头,红着眼眶看着苏生。
“别送了,我还会再来的。”苏生拍了拍步帆的肩膀,然后慢步出了绣春楼。
急遽来,急遽走,没带走一片雪花。
步帆趴在桌子上,时不时传出几声哭泣声。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八个字在脑海中久久没消散。
玉妃起身去了三楼,她站在窗台边,看着大街上那个孑立青年,嘴边细声呢喃道:“今日下雪,他从未看我,我从未看雪……”
……
雪越下越大,苏生紧了紧袍子,一路北上。
快出城门时,一个缠着隐龙纹袍子的中年男人领着一个手拿拂尘的老人盖住了苏生的去路。
“京城这么好,不想留下来?”
苏生从两人中间穿过,声音很晚才传来,“不想。”
李公公低着头小声问道:“皇上,控鹤都在四周,要不要……?”
李公公做了一个斩首的行动。
殷宁望着苏生的背影,模糊间,他想起了自己二十年前,第一次走进皇宫里加冕的情形。
那时,自己的背影也如同他这般苍凉。
只是殷宁知道,自己一旦进了皇宫,这辈子就再也无法像苏生这样坦荡走出去了。
就像此时现在,虽然身在这里,但心里想的却照旧杀了苏生对大夏国到底有什么利益。
“皇上?皇上?”
殷宁回过神来,转身和苏生成两个反偏向,一边走一遍说道:“而已,回宫吧。”
……
两个富家翁也在街上走。
许啸率先开口道:“你说皇上会杀他吗?”
“二十年前或许会。”
“你的意思是今天不会?”
郭子仪没有回话。
大柱国许啸笑道:“那小崽子真是什么话都敢说,明知皇上在,竟还敢说出‘这个官我不妥了’这种犯上作乱的话。”
“我奇怪的不是这个。”
许啸道:“你也在想那小子什么来历?”
走到分叉路口。
郭子仪道:“路差异不相为谋,明日早朝见。”
大柱国许啸努努嘴,双手负在身后,往另一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