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东海孤山心法

　　拜入凌霄阁六年，这是左小影第一次踏入通云观。此地乃掌门、宗师和诸位尊长会商要事之处。此时偌大殿堂中，唯有掌门真人和五位宗师跪坐在三清道尊的雕像之下。

　　见左小影踏入殿中，鸿戈真人招手笑道：“小影回来了。”左小影恭顺重敬在殿前磕了个头，说道：“劳掌门真人和诸位宗师记挂，门生左小影请罪。”

　　“无需多虑。”鸿戈真人语声平和道：“人平安回来，比什么都强。”

　　左小影不知自己今次失踪何德何能能惊动全阁，问过高长煜才知，原来初年试炼临近，鸿戈真人从东海孤山神尼处得一内功心诀，想让左小影依法试练，看能不能助他掌握五行心法。谁知左小影竟然数日不见，无人知其去向。阁中门生失踪，环山堂难辞其咎，环山堂堂主仇应峰连续几日不眠不休，指挥环山堂修士和五宗门生搜寻山林，要找出左小影的下落。此时见左小影竟然平平安安回到阁中，大有被戏耍一番的感受，难怪扬言要将其驱逐出阁。

　　鸿戈真人温言询问左小影这几日去向，为了不泄露宗子归等人的行踪，又怕追责他打伤南宫狩等人，左小影便说是自己失足落入天烛瀑，巧遇一只山鸡，一人一鸟相依为命，从石磨峰一路蹒跚归来。他又询问钟子齐，知左小影所言不虚，也就不再怀疑。

　　众人视线皆凝聚在左小影肩上的那只山鸡，月司晨知道这其中有精通木行心诀的宗师，进殿后便一声不吭。仇应峰修行土行心法，说道：“在下只知这不是普通山鸡，定是妖族。田宗师，你怎么看？”

　　“不错。很不错。”田秋林笑着颔首，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细缝，“这只山鸡膘肥体壮，烤着吃最好。”

　　众人皆是一怔，闻洛城和长孙无渊相对莞尔。左小影只觉得肩上一阵刺痛，想必是月兄的尖爪刺破肌肤。仇应峰咳了两声，问道：“田宗师……可知这是何等妖族？”

　　“没过两次天劫的低等妖族。”田秋林摆摆手，“留他在阁内随意修炼，若百年之后通了灵性，请我木宗哪位妖尊收了他即是。”

　　凌霄阁虽是人类的门派，但因为木行宗师擅长通灵之术，常有几只妖族相伴，门生们称其为妖尊。左小影未曾见过这几位妖尊，也不知他们和‘睹’门宗子归夜子明有何关系。仇应峰点颔首，不再言语。

　　鸿戈真人颔首道：“仇尊长，长煜，子齐，你几人这几日辛苦了，先退下休息吧。”

　　三人领命，高长煜拍了拍左小影肩膀，以示勉励。钟子齐则满脸狐疑地审察了一下左小影。待三人退下，鸿戈真人从怀中摸出一份细白纸卷，递给左小影道：“小影，此乃东海孤山的内功心诀，你读来试试。”

　　东海孤山？左小影听到这个名字，心中一动，忙展开纸卷，只见玉色纸面上，满是熟悉的字迹，笔划走势纵脱不羁，间架结构任性而为，整整三年，竟然一点改观也没有。左小影本想笑，但座上掌门宗师正盯着他，哪敢造次，便恭顺重敬地读了起来。

　　世间唯有凌霄阁心法是化阴阳为五行，其余修仙门派都是养其体内阴阳之气而用之。东海孤山自然也不意外，开篇就是教人如何辨明阴阳，流转气息。左小影此时已知体内是五行之气，但要隐瞒石磨峰妖族，又不忍心辜负鸿戈真人和手书之人一片苦心，便装模做样修炼起来。月司晨则从他身上一跃而下，满眼讥笑地扫了凌霄阁众人一眼。自凌霄阁千年前便成为正道领袖，月司晨可算是第一个敢蔑视凌霄阁掌门和五宗师的生灵了。他自己毫无之情，蹦蹦跳跳地在大殿里溜达起来。

　　鸿戈真人期待许久，见左小影久无回应，忍不住问道：“小影，你可有进展？”

　　左小影摇头不语，长孙无渊徐徐起身，将双掌贴在左小影丹田和后腰处，感应片刻，说道：“丹田内一丝气息也没有，看来仍旧失败了。”旭阳真人闻言也起身前来试探，片刻后道：“笑话，即即是木头，总另有一股气息吧？”

　　左小影心中有一丝紧张，只怕哪位宗师过来试探时运起五行心法。像高长煜六阳功，是火族修炼阴阳二气的内功心法，说到底照旧阴阳二气，而南宫狩的芥子针则是金行实物，两者都不会扰乱他体内五行制衡。但诸位尊长知道左小影毫无内功可言，反而都不敢运起五行心诀。

　　田秋林是最后一人，他起身前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睡眼惺忪地握住左小影的手腕，突然咦了一声。左小影觉察他目光一亮，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背后，盯着那根无极桃枝。

　　“秋林，怎么了？”鸿戈真人听他发出一声惊疑后再不言语，好奇问道。

　　“这孩子……嗯，脉象平和，不外像受过内伤，所以我有少许惊疑。”众人不再怀疑，但左小影离田秋林最近，却知道他是乱说八道，一双溜圆小眼从没有离开他背后的桃枝。

　　鸿戈真人见五位宗师都无功而返，怕左小影又如前频频一样情绪降低，招手令其到身边来，轻抚他的额头说道：“小影，你切莫气馁，在馆舍里再试试。我们另有其他各门派心法，总能在你二十岁之前想出措施。”

　　左小影见鸿戈真人鹤发童颜，面目可亲，鼻头一酸，险些哭了出来，她强忍着泪水和欺骗他的内疚，膜拜道：“门生……时刻铭记掌门真人大德！”

　　鸿戈真人还以为他是希望破灭内心惆怅，长叹一声，挥手让他离去。

　　左小影揽起月司晨，趋步走出通云观，正想回馆舍休息，忽听得背后有人叫他。左小影转过头，看到木宗宗师田秋林兴冲冲地追上了他。

　　“田宗师……”

　　田秋林突然伸手，抽出了左小影背后的无极桃枝。左小影和月司晨大惊失色，直直地瞪着田秋林的一举一动，只怕他发现桃枝的秘密。田秋林三下两下除掉皮套，手握住桃枝，眼睛一亮，细细视察起来，许久，开口问道：“这树枝你从那边的来？”

　　“门生……门生……”左小影本编造好了这桃枝的来历，但见田秋林目光灼灼，竟有些口吃。

　　“你想说你是无意中从荒山僻壤里发现的吧？”田秋林见左小影脸色涨红，笑道：

　　“我以前在茶室听书，总有人跌下悬崖，反而学了一身通天彻地的神功，或者获得传世神兵利器。看来我凌霄阁门生亦不能免俗，可喜可贺。”

　　他摩挲了一阵桃枝的树皮，又挥舞了几下，笑道：“小影，你可知道，这玄岳山上，一草一木，皆是凌霄阁之财物，此物乃是神木，自当归我木行宗师所有。”

　　“你放屁。”月司晨在左小影脑海里骂道。

　　田秋林一翻眼皮，一双小眼盯住了左小影肩上的胖鸟，直看得左小影心里发毛，心说你总不能连月司晨的身份也看得出来吧。

　　“炖汤也不错。”

　　左小影听到了妖族最恶毒的词汇。但田秋林这次却毫无知觉，只在那里对无极桃枝爱不释手，左小影正无可奈何，田秋林突然双手高捧桃枝，恭顺重敬璧还过来。

　　“此物通神，好生看管。”看左小影紧紧握住桃枝，田秋林满意所在颔首，接着道：“你也好好保重，先天五行之人。”

　　左小影和月司晨同时愣住，只见田秋林一摇一摆，就这样走出了二人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