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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漫韶华绵绵知意

第26章 可怜的庞教习

漫漫韶华绵绵知意 文明的橙子 3204 2019-11-05 16:58:50

  田童翻墙进去后,沿着墙根接近窗台,西边的厢房比力偏僻,加之庞教习做学问时喜静,不爱让人在旁边,这偏院里竟没有一个小斯伺候。

  田童暗道一声好运气,轻手轻脚溜进屋里,绕到庞教习后面,迅速脱手,三两下便点住了庞教习。

  韶华在墙外便看见庞教习保持着拿笔直胸的姿势,一动不动了。田童从怀里掏出一个玄色的面巾,围在庞教习眼睛上,一通操作如行云流水,顺畅至极。

  出来冲韶华摆摆手,让她也进去,韶华虽不会什么功夫,但攀墙爬树照旧拿手的,且又不用担忧被看见,当下便翻进来了。

  到了屋里,韶华惊奇的看着被点了穴的教习,来回围着绕了三圈,又想笑又畏惧,对田童伸出大拇指,这就是点穴啊,田童有两下子嘛。

  田童拍了拍她脑门,示意她别发呆,俩人协力把庞教习抬到了矮几上。

  只见田童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剃头用的铰剪和一个白玉小瓷瓶,打开瓶子,挖出些乳膏,在庞教习下巴上抹了几把,三下五除二的把他那撮山羊胡给剪没了,看的韶华嘴角抽了抽。

  大祁国结了婚的男子很是喜欢留胡子,以“多须髯”为美,不知道是不是婚姻生活太压抑,要给自己找点乐子,更流行起染胡子,因而常“好染髭须事后生”,白的灰的黑的蓝的红的紫的,再配套相衬的衣裳,很是流行。

  庞教习虽不染胡子,对它也颇为敬服,因长了一把美须髯,每每用膳时,常缠须绳一枚,神气的缕一缕,顺一顺再用饭。

  韶华心想此事既然做了,就一定要神不知鬼不觉,被发现了绝对没好果子吃,正在入迷之际,就见田童把乳膏抹在了庞教习的眉毛上,左边眉毛已经剃了个洁净。

  韶华懵了下,心想再不阻拦,难不成一会儿连教习的头发也给剃光?

  庞教习这耿直的性子,岂不是要羞愤的三年不能出门了,教习究竟哪里惹到田童?

  打架的事早就已往了,处罚也通情达理,教习还先给人治伤,田童不也很敬佩教习么,得问清楚再说。

  韶华忙伸手拦下了田童,拉他到一边,小声道:“不能再剃了,否则教习该羞愤的出不了门,教不了书了。”

  田童看了庞教习一眼,有些气愤的说道:“他活该,你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好事,出不了门才好省的乱害人,先让我把他剃秃了再说。”

  韶华指了指桌子,上面放着几摞厚厚的资料,另有正在编撰的《大祁风物志》。

  韶华道:“教习平日虽不苟言笑,为人却正直勤恳,学问高深。这本书书目庞杂,极难编撰,原本他不用那么艰辛气,推诿了就行,但为了大祁有本像样的民俗物志,他日夜不停的做学问,参阅史料不知凡几,支付心力不知几何,还没有误了咱们的课。”

  田童看了一眼,停下了手里的行动,眼里照旧很不解气。

  韶华小声道:“有什么事,一会儿咱们回去再说,但真不能把教习剃秃喽。回去你同我说说究竟是何事,若教习真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我定帮你想个比这还厉害的点子搪塞他。”

  田童知道韶华素来主意多,思虑片刻,照旧放下手里的剃须刀,点了颔首。

  韶华转头看了看一动不动的教习,左边眉毛已经剃掉了,单留右边也确实不大悦目,索性拿起铰剪把右边的也给剃了,满意的点了颔首,收拾了一下,和田童一起偷偷摸摸的回去了。

  待回到田童的小院,韶华找了个时机,悄悄付托小宝,让他去挑一支上好的纯黑眉笔,悄悄的去给庞教习送去,再解开他的穴道。

  两人到了田童书房里,韶华道:“快说吧,什么事让你这样生气,非要庞教习出丑?”

  田童喝了一大口茶道:“你认同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的说法?”

  韶华颔首认同:“这是虽然。”

  田童气道:“哼,咱们的庞教习啊,偏偏去拆人家的姻缘。”

  韶华瞪大眼睛,看向田童,一脑门的八卦:“庞教习破坏了人家的婚姻?他蛊惑了良家女子?不行能吧,不行能的,庞教习多正直的人,且有家有业的。”

  田童嘴角抽了抽:“想什么呢你?自然不是他。”

  韶华想起庞教习冰块一样的脸,神气的胡子,虽然现在都没了,深以为然的点了颔首,很是确定是自己多想了。

  田童说道:“你知道上将军陶乐弘么?”

  韶华颔首:“自然是知道的,陶将军战功赫赫,其威名仅次于微子启上将军呢。”

  田童道:“不错,正是他,陶将军膝下有一女,名叫陶盈,曾嫁给了兵部侍郎的次子盛畅,却不意,结婚四年,盛畅不幸得了重病,英年早逝,陶盈为盛畅守寡三年后,结识了刑部尚书桐大人之子桐羽阳,两人发生情愫,相互恋慕,各自禀告怙恃,想要结为秦晋之好。”

  “这是好事啊”韶华颔首道:“可这又关庞教习什么事呢?”

  大祁国再嫁女虽不多,但也是被允许的,并不以再嫁为耻。

  只禁止居丧再醮,强迫再醮,背夫再醮,只要不违背这三种情况,便可自由婚嫁。

  若俩人真心恋慕,能结一世良缘,女子身心便有了寄托,总好过孤零零一小我私家在这世上。

  田童道:“对啊,关不得他一点儿事,他偏多管闲事,他给陶将军写了信,竟说出陶家乃名教所宗,不行失节这样的鬼话来,劝阻陶将军不行再次嫁女。哼,这不是拐着弯的在说好女不二嫁么,他瞧不上二嫁女,人家桐令郎却是真心恋慕陶家女人。我看啊,有本事,好男莫娶女,他们啊,不光娶,还不停的娶,三妻四妾的也没见人说不行失节。”

  听他这样说,韶华一下笑了出来:“瞧把你给气的,把自个儿都一块儿骂进去了,莫不是你以后不要娶妻,不是好男儿吗?”

  田童愣了下,有些别扭的转过脸去,道:“我怎么会和他们一样。”

  韶华想了想,说道:“庞教习和陶将军是莫逆之交,他加入此事,声明阻挡这门亲事,我觉得这正说明他心存善念,是正直的君子。”

  田童听韶华这样说,立刻生气站起来:“于华,你怎么帮他说话,难不成你也觉得这些鬼话有原理?”

  韶华忙抚慰他:“别着急啊,你慢慢听我说,我自然不认同好女不二嫁的鬼话,这世上谁没有追求幸福的权力,那些话骗骗无知的蠢人而已。”

  韶华继续道:“庞教习和陶将军相交甚笃,而陶盈是陶将军的独女,可谓是陶将军的掌上明珠,他明知这封信会冒犯陶桐两家,却还写了,你觉得是为何?”

  田童疑惑摇头,韶华道:“因为庞教习和兵部侍郎盛茂也友爱匪浅,庞教习当年入南都书院念书,和盛茂相识,引为至交挚友,只是朝中知道的人不多。”

  田童略略思索,道:“这么说来,他是为了盛家?”

  韶华颔首,不愧是田童,继续说道:“是在担忧盛家,盛家只有两子,宗子外放,且至今没有儿子,次子盛畅,也就是陶盈的良人,英年早逝,只留下一双子女。庞教习写这封信,是担忧陶盈再嫁,盛家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没个能主事的,往后日子只怕更艰难。”

  田童道:“桐家不是那捧高踩低爱难为人的人家,桐家令郎洁身自好,翩翩君子,素有佳名。”

  桐家,韶华想到这家人,嘴笑溢笑,桐家认真是满京城打着灯笼都难寻的好人家,陶家女人若真能嫁入桐家,可真是有福气的人。

  韶华点了颔首,认可到:“那是自然,这满京城都知道,桐大人身为刑部尚书,奉公执法,铁面无私,治家严谨,人人赞美。”

  田童道:“没错,我素来最敬仰桐大人的为人。”

  韶华道:“其实庞教习和桐大人是一类人。你想啊,教习敢写这封信,一来是和陶家友爱匪浅,二来是知道桐大人人品高尚,才敢冒犯比自己官大三级的同僚。因为对盛家怜幼闵弱,而冒犯至交挚友和上司,这世上有几人能做到呢?”

  田童颔首:“若是这样说,教习所作所为简直也情有可原。可我听说,他写这封信后,陶将军便看住女儿,不让她和桐家令郎联系,没多久两人都病倒了,我这才来替天行道。”

  韶华道:“其实只要解决了盛家的事,这桩婚肯定能成的,如此好的姻缘,陶将军还能掉臂女儿幸福,推辞了不成?咱们教习面冷心热,也非无情之人,并不阻挡女子再嫁。”

  田童道:“庞教习不阻挡再嫁?何以见得?”

  韶华笑道:“这说来话长了,顺天府尹曾遇到过一个案子,京城里长阳县有一女子,样貌甚美,因为夫家太穷而告到衙门,提出离婚。”

  田童摇头道:“即是伉俪,便该有伉俪之义,共御困境,怎么能因为家穷便舍弃对方呢?”

  韶华叹口气道:“我当初也这样说,可这世间的事大多曲折庞大,又怎能只听一面之言呢。庞教习跟朋友提及此事,说那一家子是京郊长阳县张家村的,村里水好田好,牛羊猪,鸡鸭鱼产量都很大,是整个京郊土地最肥沃的村子,因而村民也较富有。那家人贫困若此,定然别有隐情,若是因其夫不才,其妻也无力育其家,虽有失节,却也是不得已而为,不应禁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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