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礼成

　　“若是能上非鹤楼，谁会拒绝？”席援闻言大笑。

　　“非鹤楼，道友说笑了。”姬承弼讪讪然道，“偌大戡梧界，有几小我私家能上非鹤楼？”

　　杜兰真浅笑不语，婉拒之意已溢于言表。

　　非鹤楼并不是某个宗门，它真的就是一座楼，高不外三十丈，对于凡人来说，这也许算得上摘星楼了，但对于修士而言，这不外只是一座普通的楼。

　　但就是这么一座普普通通的楼，代表着戡梧界年轻修士的最高荣誉。每三十年非鹤楼都市办一场云选，从修为斗法到杂学都有涉猎，从中择最优的十六人，邀请登上非鹤楼。参赛的修士必须在五十岁以下。

　　一旦某人夺得非鹤楼的一个名额，便能立时扬名戡梧。因为再天资纵横的修士五十岁前也不会突破筑基期结成金丹，而修真界筑基、炼气修士才是主流，所以非鹤楼之比反而是整个戡梧界最受关注的比试。

　　七年前非鹤楼才举办过云选，其时夺得登楼资格的十六人中有两人是极尘宗的，与杜兰真从无交集，但当他们乐成登楼的消息传回极尘宗，宗门上下门生恐怕没人不认得他们了。

　　早便说过，杜兰真也是个有野心、有追求的人，自然有意等二十三年后往云选一试身手，倘若能登上非鹤楼，才算得上傲视同侪。杜兰真之所以对郗昭心服口服，也正是因为七年前郗昭也是登楼十六人之一！

　　以皮囊美貌扬名算什么本事？我辈修士自当以神通服人！

　　“新人来了。”姬承弼本欲再说，杜康适忽地开口道。

　　众人闻言望去，果见游鱼轩门生排开，夹道相迎中，燕如行头戴爵弁，上着玄端礼服，下着缁衪纁裳，领口露出白绢单衣，配纁色韠于身前，脚踏红色履，挽着一着玄色纯衣纁袡礼服、头戴“次”、以纚束发的女修，两人俱是姿容秀丽，五官如画，款款走出，仿若神仙眷侣，天造地设。

　　杜兰真头一回看法柔锦，她姿容秀丽，气质婉约，因是昏礼之日，更平添三分容光。燕如行倘若不开口，看着倒真与她仿若天生一对、今日重圆。

　　也不是燕如行哪里欠好，但他一开口，实在与他的外表大相径庭，凭空毁去三分气质。

　　“燕道友与这位解道友真似乎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她开口赞道。

　　这样的场所，这话虽然不会有人反驳，众人交口称是，纷纷赞他们天作之合。

　　等到燕如行息争柔锦走至水榭，在场数百人一齐收声，一片寂静。

　　燕如行突破至筑基中期后，被游鱼轩的金丹真人收入门下，以金丹亲传的身份去落星派提的亲，此时与解柔锦结为道侣，也正是由他的这位师尊来主婚。

　　“今日是小徒燕如行与落星派高徒解柔锦的昏礼，列位百忙之中能拨冗前来，其中情谊，本座、小徒与游鱼轩上下俱是谢谢不尽。”何真人坐在主位，满面红光的作了一番开场白，那喜悦的样子似乎燕如行是他自幼培养的自得门生，而非半路出家刚刚收入门下。

　　这位何真人与游鱼轩开派祖师何真人不是同一小我私家，而是其子弟侄孙，与开派的何真人的关系或许和杜兰真同杜磊的关系差不多，正是游鱼轩这一代掌教。

　　一对新人郑重朝何真人、解柔锦的师尊路真人拜过，以答谢师恩。

　　拜过师尊后，两旁走出两个貌若十六七岁的俏丽少女，捧匜而上，一人一边，划分奉到两人面前。燕如行息争柔锦各自掬水洁面洁手，之所以没有直接使一个辟尘诀了事，则是因昏礼这种场所，要以牢固的仪式来讲明对这件事的郑重。

　　两人洗漱罢，两名少女又端着匜器退下了。

　　燕如行与解柔锦列席相对坐下，燕如行坐西朝东，解柔锦坐东向西，两人相对，不自觉俱是一笑，其中默契，不足为外人道。

　　这时，便有门生两人协力负一两尺高小鼎，行至二人前，放下鼎，对着席间众人开鼎，马上，一股异香飘满水榭，攫住众人注意。

　　其中一名门生从中取出一个玉制托盘，摆在两人面前，又取出刀来，为二人分炙。

　　“好家伙，这番是大手笔啊。”姬承弼赞叹一声，“羡此白翼雀，双双对对飞，黑羽同去尽，未肯只身归。光是这对黑羽半褪的白翼雀，没有两千中品灵石拿不下来。”

　　两千中品灵石，对于任何筑基修士来说都绝非小数目，次一些的法宝都可以买下了，用这笔巨款来买一对灵气低微到可以忽略不计的雀鸟，可见两人对这场昏礼有多看重了。

　　杜兰真头一回见白翼雀，难免多看了两眼。黑喙白头，黑羽自颈部一直到背部，其下皆为纯正的白羽，显然这一对白翼雀也是有一定寿命了，待黑羽退尽，即是白翼雀寿命终结之时。

　　白翼雀一生只找一个朋友，当朋友死亡后也不独活。寓意虽是坚贞，但修士中结为道侣，昏礼上共牢时以此为食也是极为罕有的——究竟，各人合则来不合则去，聚散由心，哪有道侣死了自己也殉情的原理？各人还要修仙求道呢。

　　反过来说，会以此为牢，可见这两人对相互之间的情感有多深厚，又有多信任了。

　　席间低声议论纷纷，那厢分炙的门生已将白翼雀的羽翼除去，将肉分为两份，撒上特调的清淡调料，以两个玉制托盘分装，一边一个，递给解柔锦和燕如行。

　　两人接过托盘，慢慢将那白翼雀肉吃下。

　　“不知道白翼雀好欠好吃……”姬承弼喃喃道。

　　白翼雀好欠好吃席间没人知道，但白翼雀吃不了两口各人是都知道了。

　　这也看出送上白翼雀是何等巧妙的部署了，否则，倘若送上些大块灵兽肉，难不成真个叫席间几百人愣愣的看着他道侣二人吃肉？

　　幸亏杜兰真自幼不缺灵石，否则，看着这两千灵石三两口便下肚没了，纵使灵石不是自己掏的，也免不了肉痛心疼——放眼看去，席间一片不自觉露出的惋惜与扭曲。

　　撤去鼎后，又有一门生手持一只匏，当众从中一劈为二，挖去囊芯，分与两人。两人手持匏樽，由两少女上前倒入蜜酒，那蜜酒灵气四溢，飘香四溢，甜蜜醇厚，显见也不是凡品。

　　燕如行与解柔锦对视一眼，相对举起匏樽，凑至口边，一饮而尽。

　　匏樽苦涩，蜜酒甘醇，以匏樽盛蜜酒，取得即是苦中带甜、同甘共苦之意。

　　两人饮罢，同时翻过匏尊，一两滴蜜酒顺着杯壁滑落，两人四目相对，不觉一笑。

　　礼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