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九风挽起袖口,看着那条凸出的青筋,若有所思:“今夜又是半年一次的抽血之日,难道我的境界停留于此有关?”
“鬼伯是谁?”
“我是谁?”
“为何我们一直呆在这谷中?”
一连串的疑问在他脑中浮现。
此时,江九风抬起脸颊,身体微微哆嗦。
寒潭四周种满了药材,或三两七彩花朵摇曳,或果实摇摇欲坠,或几许清香飘溢。
但,这么多年,他始终不见那花朵干枯,亦不见那果实成熟掉落,但清香味始终未曾消亡,引得万千蝴蝶来来去去。
另有这瀑布似乎有着一些治愈的效果。
天色徐徐暗了下去,江九风回到茅屋,换了一套衣物走了出去。
看到早已在桃花树下的石凳上坐着的鬼伯,他面色如常,徐徐走了已往。
“有心事?”李太玄平淡的问道。
“没。”江九风晃了晃脑袋,向李太玄的眼睛看去。
四目相对,停顿了片刻。
李太玄站起身来,把手搭在江九风的肩上道:“我知道你在想何事,我在你身上下了封印,所以无论你怎么修炼,都只能待在练气境。”
“为什么?”江九风拳头微微紧了紧,牙齿死死咬住下唇。
李太玄无奈般摇了摇头道:“今晚事后我会帮你解开封印。”
虽然鬼伯答非所问,但江九风听到鬼伯会解开封印,便没去理会太多,只是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臭小子,很反常啊!”李太玄打趣道。
江九风翻了个白眼道:“我一直认为我是个修炼天才。”
李太玄鄙夷的看了一眼道:“那解封印之事就此作罢,你自己来。”
江九风听到这句话立即炸毛,弹跳而起道:“你!算你狠。”
李太玄一笑置之,看着眼前的少年,似乎长大了不少。
清澈如水的眼眸,略微稚嫩的脸颊透着几分英俊,一副纵脱不羁的习性。
瘦小的身躯也在日复一日的磨炼下变得愈发强壮。
在李太玄眼中,江九风有太多自己的身影。
“时辰到了。”李太玄怔了怔说道。
“你可要好好赔偿我,把压箱底的宝物都拿出来,否则我岂不是亏大了。”江九风迅速坐下,伸脱手臂,他挽起衣袖。
手臂上一条青筋爆起,显得格外失调。
李太玄没好气道:“烦琐,能少得了你的。”
只见李太玄手指轻轻的从那根青筋一端滑过,鲜红的血液徐徐流淌出来,落在李太玄早已备好的玉瓶之中。
仔细看去殷红血液中泛着少许金黄色,血液在玉瓶中不停的翻腾,犹如烈焰焚烧。
江九风脸上露出极为痛苦的神色。
李太玄看着身旁的少年,眼眶微红。
他收起玉瓶,从衣袖中拿出一颗丹药给江九风服下。
“诶诶,一颗丹药就把我打发了?”江九风有气无力的说道。
“要不我把这酒葫芦送你?”李太玄脸上露出苦笑。
江九风一脸嫌弃道:“谁稀罕个破葫芦。”
“破葫芦?几多人求而不得的宝物,竟被你说得一文不值。”李太玄一脸玩味的看着江九风道。
嗖一下,江九风夺过酒葫芦好一番摸索,很久也无甚头绪,与一般葫芦无异,只得丢还给李太玄。
“宝物不要了?”李太玄似笑非笑的道。
江九风立即明白上当了,脸色铁青道:“无福消受,照旧你老慢慢悠哉吧!”
“你小子骂人是不是?”
“不敢不敢,您可是妙手,哪能啊!万一你一不兴奋就把我丢进深山老林,我岂不是亏大了。”江九风徐徐道。
李太玄画风一转,左手托腮道:“嗯,这个想法不错。”
江九风听闻此话,恨不得把自己掐死,就现在而言,随便个猛兽都能把自己打成肉酱,出去也是自讨苦吃。
“咋滴,吓傻了。”李太玄一脸玩味笑道。
江九风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发丝道:“我可是要执剑走天下的人,怎会被你一句话吓傻。”
噗,李太玄即将进入喉咙的桃花美酒瞬间喷出。
空气停顿了几秒。
大眼瞪小眼。
李太玄看着喷洒在江九风脸上的酒,哈哈大笑道:“就你?这山谷你走出去了么?你咋不执剑问鼎苍天呢?来我给你擦擦。”
江九风避开李太玄伸来的手掌,用右手从额头处轻轻抹下,气急松弛道:“你丫能不能有点妙手风范,我怎么那么倒霉摊上你这么半个师傅。”
江九风一阵头大,小脸郁闷的蹲在了地上,胡乱拔起一根绿草叼在嘴上。
李太玄白了一眼蹲在地上的江九风道:“谁是你师父,我从来没认可你是我徒儿。”
江九风只差没拿菜刀追着眼前这个不正经的老头子砍,但知道即打不外亦说不外,也就不自讨没趣。
李太玄看着蹲在地上默不作声的少年,略显尴尬的咳嗽一声,“今晚你先休息,调息几日,我方可帮你解除封印。”
原本眼神黯淡的江九风两眼直冒精光。
“好嘞!”江九风赶忙起身,随即飞驰进茅草房内,生怕某人又折腾出啥幺蛾子。
李太玄看着落荒而逃的青衫少年,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容。
微风渐起,河水依旧哗哗的流淌而下。
夜空中一抹圆月从乌云层挣脱而出,给漆黑的山谷带来几分夜色。
李太玄眼眸微微上扬,月光洒下,落在那眼眸之上,使得眼眸愈发深邃。
许久未曾修理的髯毛,紧紧的咬住他的下颚,一头长发自然垂落,眉宇间散发着几分威严。
远远望去,宛若那悬崖上的一颗千年古松。
他自嘲的笑了笑,一步踏出,原地便无他的身影。
茅屋内一青衫少年靠着窗户,呆了一会儿便灭了油灯徐徐入梦。
风愈来愈烈,卷起万千桃花。
······
山谷的另一端。
此时,只见李太玄隐入瀑布之中,五指贴住石壁,手掌轻轻转动,身影便一闪而逝。
转眼便泛起在一个山洞中。
山洞长约莫三丈,宽一丈有余。墙壁四端凹凸有致,四颗硕大的夜明珠镶嵌在山洞四周,使得山洞内清晰可见。
在山洞中央摆放着一张巨大寒玉床,四周皆是千百年难得一见的珍惜灵药,轻轻的摇曳着。
寒玉床的两旁一青一黑长剑插在地上,锋芒四射。
寒玉床上躺着一位女子,一袭红衣,似那水中芙蓉,肤如凝脂,双目微微闭合,呼吸若有若无。
红衣乃红衣。
李太玄从袖口取出先前的小玉瓶,轻轻打开,瓶中传来细微的龙吟之声。
“红衣,你说九风他会恨我吗?”
“红衣,你说九风日后会与我反目成仇吗?”
“红衣,十五年了,等我找到圣医老祖,你一定能醒过来。”李太玄双目含情似水,对着眼前的美人轻轻嘀喃。
李太玄伸脱手掌,取自江九风体内的精血悬浮在手掌之上,源气徐徐将之包裹,随即李太玄反手轻轻一推将它引入柳红衣体内。
一切悄无声息,柳红衣脸上露出丝许痛苦的神色,但仍是双目紧闭,未曾睁开半分。
他就这样默默的看着她,眼眸中多了些柔情。
许久之后。
李太玄起身双手负于身后,走向了洞口,“我李太玄可以被这世界遗忘,但我不能遗忘这世界,只因你即是我的世界。”
山洞中留下了丝丝余音和那离去的背影。
李太玄离开不久,那静躺在寒玉床上的绝世美人眼角处徐徐流出两行清泪。
只是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