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我今天要告诉你的重点。师伯痛失爱妻之后好生消沉,人鬼不见,但他是纪家堡的门生,易容术虽然不容小觑。十年前,济南王和当今君上争夺储君之位,双方各自为充实己方实力而多方拉拢人心,其时照旧皇子的君上找到了我师伯江半图。哼!权力斗争向来你死我活,几番试探之下师伯终于身陷政治漩涡不能得脱,为保万无一失,师伯向当今君上推举了我的父亲、你的祖父。你的祖父知晓此番举荐震惊不已,可谓是又惊又怒。没想到自己的师兄尚且自身脱离不得,竟然还拉上了自己。更没想到的是昔日的二殿下——今日的君上,竟然以尊贵之身亲自来我们纪家堡密见了你的祖父。他言辞恳切,向你祖父陈述了其时的时局利弊、其身为皇家子孙为国为民的一腔拳拳之心、殷殷之意。哪怕是其时,也不得不说君上的口才一流,极有说服力,听完他的话不由得让人涌起一腔男儿热血——默儿,还记得家训第二条吗?”
纪默正听得认真,忽听到父亲发问,他稍稍愣了一下,随即答道:“是!岂论何等因由,纪家子孙当远离政界是非,永不得介入庙堂纷争。”
纪巺道:“是了!介入尚不行以,亲自加入更是不能。你祖父其时也是这样想的,但终究胳膊拧不外大腿。无论如何,一旦沾上断没有全身而退之理,彼时,君上见你祖父犹豫之心尚存,许是急了,言辞中便隐含威逼之意。你祖父不忍一家老小性命系于自己一念之间——我曾亲眼看到他定定凝视着你眼中含泪,你那时尚不满两岁,本正幼小可爱。君上见你祖父终于有了妥协之心,趁势又下了一剂猛药:倘若事成,纪家堡知难而退,不光可以受当朝呵护,就连传世孤本《驻颜》和那张可以与人脸共生的绝世面具都一并赠予纪家堡。这两样工具本就世间难求,世人均梦寐以得,况且我们易容世家?”
“《驻颜》和面具?”
“没错。《驻颜》上纪录着一种上古养颜驻颜术,世所稀有难得,而那面具,更是可遇不行求。”
“真的有与人脸共生的面具?”纪默睁大眼睛,一脸不行思议。他也隐约听过这个传说,没想到竟与自己家的渊源这么深。
“嗯,传说是这样的。但‘若要取之,必先与之’,想要如此的话,支付的价钱也是难以想象的。”
“什么价钱?”
“虽然是你身上最珍贵的工具!”
“难道是,寿命么?”纪默惊道。
“正是!据说那面具被命为‘洞鉴’,名字好欠好听且另说——也不知是何时传下来的工具,制作者又是谁?一旦与人脸共生,此人便风华无双,周围之人不自觉便被其吸引,而共生的价钱是,这小我私家的寿命至少减掉十年。尽管如此,洞鉴对许多人来说照旧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这两样工具如此珍贵罕有君上岂能轻易割舍?此间原理祖父难道不明白么?”
看来,权力的诱惑更大。
“自然是明白不外。你祖父心想,横竖纪家堡不能挣脱牵制,如果君上认真遵守允许,这两样珍品就算不为己有,拿来一观也是好的。况且,纪家堡今后受到君上青睐,岂不两全其美?”
纪默一时无言以对。对与错都是已往式了,作为一个局外之人,欠好评判。
他只好追问道:“厥后呢?”
“厥后,你祖父佯作君上侍从秘密随君上进了京州,主要任务就是黑暗察看济南王外貌音容、行为举止,制作出多副济南王的面具,随时备用。两年后,先皇身体抱恙,未曾想这一病来势汹汹,眼看要不行了。济南王衔命受召,急遽从宫外赶来,将于御前承继大统。岂料,最后从内殿出来双手捧昭接替帝位的居然是当今君上!众臣工内里惊涛骇浪,外表不动声色,静观其变。等济南王急遽赶到,早已为时已晚,遗诏上所书承袭大统者赫然是君上之名,于济南王半点关系也无。可笑济南王心机费劲,却最终没抵过当今君上技高一筹。”
“君上果真是机关算尽。祖父做的面具,先皇自然是看不出来,更况且又是弥留之际。”纪默嗤笑了一声,“那个位子就那么好么!”
“自古无情最是帝王家。”
“祖父就是君上登位之后回来的吗?”
“是,灰尘落定之后,君上遵照当初允许放你祖父归家,并把《驻颜》和面具一并交给了他。”
“可是,最终《驻颜》和洞鉴照旧在半道毁了。”
“你祖父临终前告诉我,君上给他的这两样工具本就不是真的。”
“什么?”纪默再次惊呼了一声,“难道君上背信弃义不成?”
“他其时对我说,‘这样也好,纪家堡终归是完好无损,只要君上在,我们纪家到底会受到呵护。巽儿,在其位,谋其事,当其责。我死不足惜,也算瞑目了。允许我,此事到此为止,切记!’”
纪巺眉头皱起,另有一句话他没有告诉纪默——纪寒柏临终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我错了,大错特错!”
纪巺想起父亲临终前的情形:进京州之前他虽心有块垒,但意气洒脱。一别几载,岂料归来之时竟是诀别之日!他身中奇毒,任自己想尽种种措施而无力回天。临终前,他想握住他的手,父亲怕他沾染上毒素而坚决不许,最后他眼睁睁看着父亲吐完几大口黑血身死……
一股怒意自上而下萌发。
简直可恨!
“可祖父到底怎么死的?”
“毒。书和面具都带毒,无解。”
纪巺医术了得,他说无解,自然是遍尝失败之后的结论了。
不约而同地,父子俩缄默沉静半晌。
过了一会儿,纪默问道:“洞鉴到底在哪里?白衣人真的是江……所派吗?”
“种种迹象讲明,不像假的。这几年江师伯音信全无,我也不知道他那样做到底为了什么。至于洞鉴,这些年我派人查了不少,均是无果。”
人都是会变的。关于江师伯,纪巺心里虽然有多种推测,好的与欠好的。只是,许多时候不愿朝欠好的方面去想而已。
纪默只觉得父子俩之间的谈话裹挟着一股血雨腥风,而真相仍然隐藏在层层迷雾中令人难以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