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收了继续增长的势，竟然有些要停的意思。
城门口，司马彦旗被刘曜那一箭钉飞出去的瞬间，努力的弓起身子，以至于落下去的时候堪堪躲过地上依然昏迷不醒的司马道畿的要害之处，撞进他的怀中。利箭穿透肩胛琵琶骨，鲜血如柱般直直的射出，自司马道畿的眉心往下划过半面最终喷洒在胸前，在脸上斜斜的留下一抹浓重色彩。
疼痛感让司马彦旗倒吸一口凉气，眉头早已拧成一个，强忍着发出一声细长的抽气“嘶”声。冷气甫入腔，呛得他干咳了几声，口中的血水便滴滴哒哒沿着半面下缘滴落，在司马道畿胸口处晕染开来。见此，他急遽抬臂去抹那片血渍，却牵动了肩上的伤，痛楚瞬间再达四肢百骸，不禁口中恼恨地咒骂了句：“咳咳，真他娘的疼！”
抬眼看被自己倚着的人，却见粒粒明白的睫毛在微微哆嗦着，就像下一秒便会睁开眼睛一般。这一想法，让司马彦旗立时忘了疼痛，瞬间竟有些紧张起来。
在新一轮箭雨下来之前，刘曜叫了停。王沈自然心有不快，但照旧强忍着没有多说话。城门旁搭起的粥棚早已在打架中面目全非，一片破败的四处散落。散粥的人早已不知去向，废墟旁仅有几匹马四散呆愣在那边。
原本聚在城门口喊着出城的黎民们，经此一乱后，死的死、伤的伤，本该苍白的大地，入眼的却是扎眼的红，血淋淋的好不凄凉。箭雨停下之后，还能动的黎民们纷纷相互扶持着逃出城去，独留下司马彦旗众人以及城楼下尚能站立着的已经差异轻重水平受伤的黑衣蒙面人们持剑与官兵坚持着。这一场坚持又岂是惨烈两个字可以概论。
刘曜看着眼前城门的景象，一拉马缰，慢慢向前踱步而去。王沈想要跟上他，被他伸手制止住。
城门口司马彦旗看着司马道畿有些懵懵的睁开双眼，在他还没反映过来眼前情况之前，嬉笑着直接伸手把他再次打晕了已往。口中低低念叨着，“再睡一会吧。”
再睡一会，等一下，等一下你就宁静了。
两旁的夏烈、夏锋冲将过来，一人扶起一个，两人早已是脸色苍白，惊骇之色溢于言表。怕是被刚刚那一幕，吓坏了。现在看着这两小我私家的情形，兄弟俩真是又庆幸又后怕。
死一般寂静的城门口，哒哒的马蹄声穿过官兵向前走来。司马彦旗听着背后漫步而来的马蹄声，眼中冷意直直的散了开去。再看一眼已被夏烈扶起来上的人，头低着，手臂垂落，原本不染灰尘的白衣的胸口处一片血渍脏污，灰尘混着雪花黏在身上皱皱的，猛一看去，就像已经奄奄一息般羸弱不堪。
这小我私家有洁癖，若是穿白衣，必不能沾染任何污点，否则宁可一身黑衣不离身，若是让他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不知会不会跳脚。
伸手拍了拍站在左侧扶着自己的夏锋，司马彦旗将身体站直，猛地脱手扯下胸口的羽箭，血再次喷涌而出，疼的他本能的一哆嗦，最终照旧硬生生的咬牙忍住，愣是没发出一声。太过突然，夏锋吓了一跳，紧忙上前再次扶住眼前人，心中却已焦急如焚。
看了眼手中带血的箭簇，精铁所致，比寻常羽箭短着一些，却分量十足，掂在手里沉甸甸的。司马彦旗嗤鼻一哼，心想：倒一ㄇ，若不是精铁所致，又怎能蒙受的起如此大的劲力。这人就是个怪物。
马上的刘曜，看着远处几人的行动，越上前越疑惑起来。心中感伤，这两小我私家，身形竟如此相似，背影竟也如同一人。就算是现在面劈面站着，怕是他也不敢笃定，到底哪一个才是他原本要护的人，哪一个才是王兄要留下的人。这个发现让他很是惊奇。
推开夏锋，将手中短箭反手藏入袖中，于手心中紧紧攥着，司马彦旗转过身朝刘曜走去。穿过黑衣人墙，与驱马而来的刘曜在中间同时驻足。一个马上一个马下，一个银甲，一个黑袍，就这样静默的对视着。
“不要再挣扎了。”刘曜降低的开口“束手就擒吧。”
“呵！”像是听到了世间最大的笑话般，司马彦旗轻笑作声，却透着浓浓的讥笑，“好熟悉的话，似乎在哪里听过？呵呵，让我想想啊，让我好好想想。”说话间，竟然来回踱步起来，似乎真的在使劲回忆一般，“啊，我想起来了。月余前，在长安城下，你也是这样说的。”
看着眼前人一会笑，一会故作姿态的样子，刘曜不发一语。
“哈哈，巧了，我也照旧那句话，我并没有计划做无谓的挣扎。”司马彦旗在马前站定脚步，抬着头一字一句的回覆着。
远处的王沈，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忙问一旁马上的副将，“唉，你们家上将军，我们家大司马，他那是跟那小我私家聊什么呢？那小我私家在那转来转去的，到底要干什么？大司马他直接派人拿下这些个叛贼不就好了嘛？”
副将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目视前方，不回视也不回话。
“诶，你？哼！你给我等着！”一拂衣袖，不再理会一旁的副将，王沈继续盯紧正前方。
雪越发的小了，寒风卷着碎雪盘旋着四处乱飞，打在脸上生疼。夏烈扶紧随风晃了下的司马道畿，夏锋则紧紧盯着已走出宁静可控规模的司马彦旗。
马上的刘曜，看着一副说笑样子的司马彦旗，不禁接口道，“然后呢，是不是也是一样的要交流条件呢？”
“欸~你还真没说错，我还真的是恰好有个条件要交流。”司马彦旗凉凉的眸光漫不经心的看着眼前人。话音未落，在众人没反映前，平地一跃，他已经蹿了起来。
眼前银光一闪，刘曜本能的抽出马上佩剑，快速的向着跳上马头的人胸前刺去。利器入体的声音并没有阻止住来人的前进，长剑也并倒霉于近距离的肉搏防御。转瞬便到眼前的人，伸出两指向自己臂弯某处轻轻一击，刘曜手中的长剑便脱了手，而对方此时已经借机跳转至自己身后坐于马上，同时一支尚有余温的铁箭抵在了自己的咽喉。
变故发生的实在是太快，王沈等一众基础没有反映过来，待要冲上前去的时候，却听得一声森冷入骨的声音自马上传来，“别过来！你们想现在就收尸吗？”
话落，司马彦旗扭转头扫了一眼仍然有些摩拳擦掌的官兵，双眸如利箭将他们钉在了原地。只一眼，王沈便如被下了定身之法般，不敢再动半步。
回眸，望向城门下狼狈不堪的众兄弟，司马彦旗在刘曜身后，低低一笑，慢慢开口道：“不知道现在是否能好好的交流个条件？”
“你的手抖成这个样子，你确定，你可以伤到我吗？”刘曜感受到脖颈间微微发抖又努力稳住的箭簇，不慌不忙的美意提醒着。
“那你不妨试一试。不外，这支箭到底快不快，你不是应该比我更清楚吗？”口舌之争，岂能让一人占了上风。
“看来他是你今天必救之人了？”眼前众人的神情一一落入刘曜眼底，“那我们那天晚上谈好的事情？”
谈及那晚约定，司马彦旗收敛眼中厉色，“你放心，我从不是言而无信之人。”
“好，我会尽快派人找你取，希望你可以首诺。”
“只要今日你不横加干预干与，我自会首诺。”又想到什么，司马彦旗欲言又止，“另有……”
“另有什么？”
“今日之后，往事化雪，你我之间已往种种一笔勾销。若日后我另有时机，可以在世战场相见，届时，绝不会手下留情。”
“呵，那是自然，到如今，我已经仁至义尽了。今日之后，也望你，不要再对我府中之人过多关注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