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纺煞有其事的点了颔首。
佟夫人这才轻咳两声,叫人制止了这番不像话的闹腾。
加入了掐架的夫人太太俱都有些欠美意思,被丫鬟扶着下去整理妆容去了。
宴厅里马上少了不少人,佟夫人瞧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令人付托下去,开始放烟花了。
很快,焰火冲上天的声音响起,窗外的上空便泛起了五颜六色的朵朵芙蓉花,牡丹花,海棠,玉兰,月季,等等,每一击冲向上空,泛起的花俱都纷歧样。
众人看的是津津有味,新奇不已。
瞧着时间也不早了,苏纺小声的同佟夫人说明了去意,想要告辞。
佟夫人瞥了瞥已经坐回来的梁有贞,点了颔首,“那咱们改天一起吃茶。”说罢,让常嬷嬷送苏纺出去。
见苏纺提前离宴,佟夫人竟还叫贴身的常嬷嬷亲自去送,俞氏的目光沉了又沉,突然觉得这趟河西之行就是个笑话了。
想到一席间,佟夫人同她说话的次数不外几凡,同那苏纺聊得却是旁若无人,俞氏到底有些意兴阑珊,这个十多年的手帕交,已然差异当初那般亲近了。
随后,俞氏也提出告辞。
佟夫人作声挽留她留在府中歇息,被她婉拒之后就没再提,只叫了芸香将人送出去。
俞氏的心愈发的沉,幸亏,他们秦家在河西也有一处宅院,平时都有人看守扫除,已往住一晚也不防事。
待俞氏离开之后,佟夫人起身由常嬷嬷扶着去净手。
“她俞氏的女儿,做不了辛家的媳妇。”佟夫人淡淡说了句,看着空中五彩斑斓的烟花不息,微微勾了勾唇。
常嬷嬷亦是笑了笑,“只怕今晚之后,女人同秦夫人可就真的形同陌路了。”
佟夫人鼻息间发出了一声细响,“陌路也罢,什么手帕情深的,只是外人道矣。”
数年前,她刚择下远在鄞州的佟太守为婿,时值俞氏回娘家省亲,她专程去见她,见告她,她要同她一般嫁在鄞州去,到时候,就能如闺中之时时常晤面了。
选了这么一门亲事,所有人都不理解,她满心以为,从小便要好的密友会理解她。
可惜,偏偏叫她无意中偷听到了俞氏奚落她选了个如此亲事,去给人做继室,语气里全是讥笑和瞧她不起。
就这般的情况下,她还能继续若无其事的同之交好吗?
呵呵,世人皆逐利,可她偏偏要随心所欲。
那个世人多数称之心如蛇蝎漠不关心不配为医的苏阎罗,她就是很中意,就是很对她的脾性,那又怎样?
“你说,我那嫂嫂可会同意我加入舯儿的亲事?”佟夫人步子放缓了些,偏头问了常嬷嬷。
想到适才自家女人在席间所提之事,常嬷嬷愣了愣,她以为女人自是说笑,原来竟是真的有这个想法么?
“五令郎生性散漫,纵脱不羁,即是在老将军面前,都是嬉皮笑脸,俱是不怕的,依老奴看,苏女人未必会考虑。”
那样一个万事皆有成算的女子,怕是不太能中意一个整天嬉皮笑脸孩童心性的男子。
佟夫人向来不介意常嬷嬷直言不讳,多年相伴,她早已习惯常嬷嬷如此也需要她如此。
闻言,她稍怔之后,不由笑了,“你说的不无原理,可舯儿虽生性散漫,可却极会察言观色,是个会体贴人的,嫁给他,定能幸福美满一世顺遂的。”
且,他们辛家,自来的规则即是禁绝纳妾。
苏妹妹这样的女子,怕是不能忍受丈夫有妾室的存在的,可这世上,又有几个男子不纳妾?
如此说来,他们辛家才是好选择啊。
只是,她那嫂子,有些麻烦,想来不会中意苏妹妹。
不外,只要苏妹妹认真考虑,有这个想法,她即是亲自回一趟衢州,也会搞定这件事情的。
自家女人是个会投桃报李的人,苏女人解了女人最大的危机,又如此合女人的脾性,她家女人,焦急苏女人的亲事,为之考虑,也是能理解的。
只是,常嬷嬷想着苏纺,却是不太觉得这事能成呢。
另一端,苏纺带着辛夷刚出了佟府大门,便瞥见了不远处对街转角立着的一抹险些与夜色融为一体的身影。
苏纺踱步走得近了,才看清这人今次竟穿了身玄玄色的衣袍,衣摆和衣袖皆纹了金线,在墙下的阴影中显得格外醒目。
配上那人如玉的面庞,倒还极衬呢,这人穿玄色还挺悦目。
封泽见苏纺走过来了,下意识的又不自禁审察起苏纺的穿着来。
他发现,他似乎很喜欢欣赏苏女人的穿着,究竟,这真的很是令人赏心悦目。
苏女人今日所着,外边罩的是一件银红斗篷,里边则是一件荼白绣金线凌云花纹窄袄,金线织就上面缀着颗颗米粒巨细的珍珠,下身则穿了条同色的百褶裙,裙摆绣着攒支千叶海棠,栖着两只喜鹊,脚下踩着一双宝相花纹云头锦鞋。
再看那简朴的发髻上只插着一支珠钗,配着一对珍珠耳坠,连同那纤细的手腕上所戴的白玉八仙镯,怎么瞧都觉得说不出的悦目。
苏女人,怎能这般会妆扮呢,封泽心下暗想。
最重要的,是苏女人竟戴上了他送的镯子,委实叫他心多跳了两拍呢。
微微瞥了瞥那巴掌大的小脸,封泽笑道:“今晚无风,月亮大且圆,那边的灯市热闹着呢,苏女人,咱们快去瞧瞧?”
苏纺点颔首,正要提步。
一旁的辛夷突然捂了肚子,皱眉道:“哎呀女人,适才多吃了两块点心,怕是吃坏肚子了!我快忍不住了,得先解决这番急事才行!你们先去吧,不用等我了!”
说罢,捂着肚子转身就跑。
苏纺:“……”
这么明显真的好吗?
如第一次相遇的那一晚一般,一高一矮的两道身影行走在红红灯笼映照之下,只不外,一前一后酿成了并排而行。
灯会专门集中在城东的朝门大街上,离府衙只隔了两条街,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走到。
一路不见行人,这个时候,险些都到朝门大街逛灯会去了,正是兴起的时候呢。
苏纺目不直视脚下的路,忽地作声打破了一份宁静。
“九令郎为何送我这个镯子?”
封泽微顿,复又瞥了瞥那离自己至多五寸距离的手镯。
聊表谢意吗?
苏女人想问的自然不是这个。
他语气认真道:“因为想送。”
“为何想送?”苏纺停下了脚步,扭头望向他。
为何想送?
封泽扭头,望进了一双深邃的眼眸里,不由微怔。
片刻后,他粲然一笑,目若朗星,熠熠生辉。
“因为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矣。”
苏纺微愣,快速收回了目光,继续迈步往前走。
见对方不再接话,反而大步往前走了,封泽眨了眨眼,提步跟上去。
灯会的热闹正值热潮,人山人海,摩肩擦踵,有奔着杂耍去的,有急着去猜灯谜的,有去看舞龙耍师的,有结伴去放河灯的,一不小心就能将走在一起的人给冲散。
适才的五寸距离缩成了一寸,为了防止苏纺被人挤到,封泽下意识的架起了左手,挡着身后人群的冲挤,将苏纺护在一个宁静的距离里。
挤挤攘攘的,费了好半天功夫,两人才挤出了人群,到了一处茶摊前,正好旁边就有灯谜可猜。
封泽指了指那个做得格外小巧精致的八角琉璃灯,问苏纺:“喜欢那盏灯吗?”
苏纺挑眉,“难不成喜欢哪个你都能猜对灯谜?”
封泽随着挑眉,“可以试试?”
这般自信真的好吗?
“喏,我要那个。”苏纺扬手,越过了封泽所说那盏灯,素手指向了挂在最高处的一盏南瓜灯。
封泽叫摊主取下了那盏灯的灯谜来,捏在手里,只略略一扫,就立马作答,“四面山溪虾戏水,思!”
“令郎才思好敏捷!”摊主夸赞了一句,极有眼色的将那盏南瓜灯递到了苏纺手里。
苏纺接了灯,摇手又指向一盏。
摊主取得快,猜谜的人也猜得快。
“一字生得巧,四面八只脚,井!”
“……”
很快,苏纺手里的灯都快拿不下了,她望着双眼亮晶晶等着她继续徒手一指灯便得手的封泽,扯了扯嘴角,煞有其事道:“我已经领教到了,再多我也拿不住了。”
许久都没有觉得这般恣意快活的封泽闻言,另有些意犹未尽,但见苏纺手里的灯确实是挺多了,便只好压下了澎湃的兴致,伸手将苏纺手里的灯都接过来自己拿着,只留最初的一盏南瓜灯给苏纺继续提着。
两人提着灯离开了这处摊子,并肩继续往前走。
摊主望着郎才女貌甚是登对的二人,一时间有些眼热。
灯实在太多,提着也欠好前行,苏纺便叫封泽将手里的灯都分给了玩耍嬉戏的孩童。
手里得了空,封泽看着一旁的小食摊子,马上觉得肚里也空空了。
“苏女人爱吃羊肉吗?”望着一大汉喝的滋溜响的羊杂汤,那飘香的氤氲之气朦胧着,封泽很是咽了咽口水。
身旁这个少年是个十足的吃货,对此,苏纺已经一清二楚了。
她看了看手中仅剩的南瓜灯,提步往还空着的一张桌子走去,“夜凉爽,吃上一碗羊杂汤祛祛寒也好。”
封泽咧嘴跟已往,很随意且熟练的叫了两碗羊杂汤。
声音清朗而质重,在这一片夜市之中很是突兀的引人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