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刚走,便有军士来请练傲寒到上将军处一叙。
练傲寒拎过小酒坛,将剩余的残酒一饮而尽,整了整衣袍,抬脚便走。
“师父,您可有听过下面兵士对练将军的评价?”清和问。
“你说说。”薛繁道。
“练将军性格虽冷,但对底下军士十分眷注,巨细事务皆有过问。雄师阵前更是身先士卒,不惧危险。试问这样的主将谁不信服?师父为何执意要把她调离军中?”清和一向仁厚纯孝,第一次与师父如此激动地说话,连自己也吓了一跳。
“哥,我知道你和她有些友爱,但她一个女的哪能待在军中,而且你总不能为她忤逆师父的意思吧?”清朗为师父抱着不平,又嘀咕道,“你把她当朋友,她有和你说真话吗?”
“清朗,你……”清和一时语塞,他弟弟说得也是实话。
“我说错了吗?”清朗回嘴道。
“吵什么吵。”薛繁一声呵叱,两人都噤了声。
“和儿,你替她说话只是为了私交?”薛繁问。
清和摇摇头,“她确实配得上主将的位置,有德有才,师父若是重用,想必还会是伐燕的一大助力。”说完后,清和也泛起了些委屈,“至于私交,也只是普通朋友罢。”
薛繁放下了严厉,温和地笑了笑,拍了拍清和的肩慰藉道:“和儿,你和练傲寒有几多友爱也只有你和她知道,她女扮男装可是欺君的死罪,关乎性命的事又岂能告诉呢?”
“师父说的是。”清和被一语点醒,心中痛快酣畅了。
“上将军,练将军到了。”帐外兵卒通传。
“你们先下去。”
“是。”
清和便要退下,清朗却往内帐跑去,“师父,天凉,我给您拿件披风。”
“小朗,你听话。”清和也追进了内帐。
薛繁摇摇头,笑了笑,也没有苛责的意思。
还没等这两出来,练傲寒便进了帐,抱拳弯腰朝薛繁行了个军礼。
“免了。”薛繁在上首坐下。
“上将军传卑职,所谓何事?”
“本王照旧希望你能离开军中。”
“为什么?”练傲寒问。
薛繁在军中一贯是说一不二的,也只有练傲寒敢不遵从敢问为什么,也对,视王法纲纪为无物,戏耍群臣,算计天子,问个为什么对这个女子来说基础不算什么。
“你是女子,军中不是你该呆的地方。”薛繁给出了理由。
“噢,据我所知,军中并非没有女子。”练傲寒丝绝不惧他的威压。
“平日里或许有些军属,但此次作战并未允准私带女眷,哪来的女子?虽然,除了你。”薛繁道。
练傲寒进前一步,“此时没有,并非以前没有,例如,元庆王妃,我听说她曾经还替您行过军令呢。”
若非薛繁经历了无数的大风大浪,早已能掌控自己的情绪,否则他现在的脸色一定十分悦目。
练傲寒一直视察着他的神色,也只从他的眼角眉梢中看到几分伤心,其余的情绪她着实看不明白。
薛繁晃了晃神,一手搭上了腰带,“你比不了她,照旧早日离开吧。”
“绝不。”练傲寒坚决万分。
“你一个女儿家何须呢?”
“上将军,这是我必须做的,请您玉成。”
薛繁将她从上到下审察了一番,一身都是闺门女儿的装扮,应是开在春日里的花朵,却偏偏要跑到这血雨腥风的地方。
银制的面具反过一点光,他倒是忘了,这哪是普通女子,这可是震慑一方的幽冥客。他已然将幽冥客的来历翻了个仔细,却仍是找不出此人出处,似乎这人是突然掉到凡间间一般。
“你究竟有何目的?”薛繁看着她的眼睛,这女子太聪慧,实话怕是没几句。
“自然和陛下一样,北征。”
“别扯这些局面话。”薛繁站起来,两手压在桌上,略弯了点腰,“说!”
练傲寒再进前一步,抬起头,迎上他雷厉的目光,“我要萧斥的人头。”她咬着牙一字一顿道。“我与他的仇不共戴天。”
练傲寒的眼中充满了狠戾和恨意。
她没有说谎。
“大战事后,卸了军职,你爱做什么做什么。军中不留女子。”薛繁做出退让。
“是。”练傲寒退了一步,抱拳而拜。
“你要报仇,本王不拦你,但你要敢把你的智慧放到祸殃大晋上,本王绝不饶你。”薛繁先下了警告。
“卑职明白。”
薛繁坐下,扔过一份军报,“有人举告你是北燕内奸,你明日交一份文书,把你和柳业的关系写清楚。”
“是。”
薛繁忽一想,有件事此人正好合适,“幽冥客,你不是擅长打探消息吗?”
“请上将军付托。”
“萧斥等黄昏时分便已悄然离开,去探探,他今日来此的目的,另有他与军中细作的联络方式。”
练傲寒眼珠子一转,“此事非卑职一人可成,可否允卑职调忘川楼的人来?”
“可以。但他们的所为与朝廷无关。”
“明白。”
练傲寒离开后,那两小子才从内帐走出。
“听够了?”薛繁问。
“嘻嘻。”清朗堆着笑,挠挠头,“这位练女人是何等人物,我就是好奇她与师父对上时会是何等局面,出去了可看不到。”
“厮闹。”薛繁轻斥了一句。
“师父为何把萧斥的事交给他?”清和不解。
“萧斥一直与我朝一位位高权重者有联系,若让他人去做,要么查不出,要么查出了不敢上报,而练傲寒在朝中并无几多关系,又与萧斥有仇,更是她之所长,不是最好的人选吗?”
“小和小朗,这女人在军中若有什么未便,你们也多照应着些。”薛繁嘱咐道。
“我知道师父欣赏他的才气,连这五品的官品照旧您提的,陛下原先还没给这么高的品级,可现在师父已经知道她是个女子不堪大用,为何还要黑暗照拂于他?”清朗不解。
“朗儿,你也知她是个女人?一个女儿家要在江湖上打着名号,在军中获得如今的阶品,这一路要受的苦难以想象。况,作甚不堪大用?这女子的本事绝不在你两兄弟之下。”
“那师父为何执意让她离开军营?”清和问。
“我不希望再有女子如她一般。”薛繁又一次搭上了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