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鹤天最近小日子过得挺滋润，除了有个糟心女儿每日会在眼前上蹿下跳这点欠好，其他都挺不错。
老钟那人就好一口小酒，常邀着他一块来上两口，再点个两三样下酒的小菜，倾诉倾诉这养家的难处，满身上下都是神清气爽。
若是女儿不找来就更完美了。
没错，唐婉就是在小酒馆里逮住自家阿爹的，他跟钟伯父两个不知摆了多久的龙门阵，面前小酒坛都空了两个，见到唐婉，还着急遽慌的把酒坛子往身后藏，端起茶碗冒充自己是喝了一上午的茶。
看得很是可笑，爹啊，你好歹把胡子上的酒香先抹抹呀，就你这醉眼迷离，面带绯红，满身都在告诉别人我喝醉了的模样，有什么伪装的须要？
至于钟伯父，这里的伙计早识得他那张脸，自会把他送回家去。
唐鹤天每回总推到钟伯父身上，说是被他拉出去喝的，其实唐婉早就跟钟澜相互交流过了，这俩是勾通好了，说辞都是半点不改。
也不知是个什么毛病，不管青天白昼照旧起风下雨，兴致来了就要喝两口，亏得他们一把年纪还这么折腾，唐婉敢怒不敢言，三令五申的规束他每天最多二两，老头压根不听。
见着唐婉和玥儿一边一个抬回自家师爷，小门生们见责不怪，忙上前分了师爷的肩头，这种事他们来就好。
唐婉也不是真抬着走了一路，不外从马车上把人拉到门口的距离，照旧挺累的，爹最近吃喝不忌的，似乎圆润了不少，该减减重了，否则下回只能让林阕去抗人。
被这一打岔，唐婉本想回来跟唐鹤天核实下情况，倒是只得等人先醒过酒再说。
另有谁能资助呢？唐婉想到清乐了，这厮最近都泡在衙门，正好可以去寻他，说不得能看看衙门那有什么纪录没有。
听说来有位女子点名找他，清乐一时还真想不起来是谁，说来他在这也只认识一位女子，但她，怎么可能回来。
所以真的见到唐婉站在那从他发笑，清乐照旧难以置信，喂，你不讲原理啊，怎么可以上门堵人。致歉会不会？
“师父真厉害，听说您只花了半日就把那三个漏网之鱼抓住了，徒弟我好生崇敬您啊，您不知道，我特意从成都给师父带了好些礼物，只是也不知道师父最近忙些什么，怎么回来一直没见着人，我只好来这里找师父了。”
“师父，你该不会躲着我呢吧？”说完大段违心话，唐婉贼眉鼠眼的凑近，促狭的望着清乐。
“我忙得很，没事我进去了。”清乐倒没给她取笑的时机，依旧是冷着张脸，说罢就要转身离开。
唐婉忙将他扯住，“唉唉唉，有事，有事，别走啊。”
清乐只好又看着她。“师傅你帮我个忙，我想查查三十年前的许家，就是那个有整条来凤街的许家。”
“许家？”清乐一下就想明白要害，“同蜀州那个许家有什么关系？”
“呀，我还没说呢，你怎么就猜到了。是有关系，蜀州许老爷子就是从这个许家赶出去的，所以请你资助，可否？”唐婉眨巴眨巴眼，讨好的看着。
“回去等着。”即是允许了，回去就回去嘛，当她想站这呢，回去吃冻果子它多香甜。
这冻果子是最近冰铺鼓捣出的新玩意，听说年前就要把这些新鲜果子放到冰窖里，到了天热的时候再拿出来，上头淋上些蜂蜜，用小勺子一勺一勺挖来吃，吃相斯文又有趣，颇受城里的女人们喜爱。
清乐服务效率果真是高，两个冻果子下肚，就听见清乐特有的脚步声向这边走来，一下一下，轻缓沉稳，很不像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步子。
天机阁的门生们终日疯疯闹闹，是以想要分辨出几个差异的脚步并不难。
唐婉觉得自己开始是痴傻了，为什么要跑去酒馆里找人，横竖酒馆也会给他送回来的，一开始就应该要找清乐啊，多省心，在家等着就有人给你服务了。
“你看看，我把许家从三十年前到现在，衙门能找到的资料全带过来了，应该有你要的。”
唐婉点颔首，接过他手里的卷轴，放到桌上堆成一座小山，又听他说道：“这些资料我或许看过一遍了，许老爷子就是那个孩子吧？所以，事情很可能同三十年前他被赶出去有关？”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对了，许二娘子还托我带回了一个小木珠子，我找人看过，很可能是舆图，那些人或许就是从这个对许大下手的。”
清乐没说话，他已经从底下人那，得知林阕这两日就在蜀州，想来是唐婉让他去的。
“那你先看，看完让人把资料送到我那就是。”
说完话就离开，不是他小肚鸡肠，只是在他看来，这丫头实在心大，外头另有危险没解决掉，她就敢违背自己的命令偷溜出去，万一被人抓去，他也不是回回都能实时赶到的。
重新到尾，他气的是唐婉实在胡来，也知道自己基础管不住她，要不，怎么他会下那么大的狠心，连夜就把人一锅端了。
只是这几兄弟不愿招供，他忙了好些日子，也没能撬开他们的嘴，倒真是一群有职业道德的杀手。
唐婉这想法不错，那些人既然盯着许大，那从许家着手，也是一条思路，况且既然现在有了些可查的苗头，是值得一试的。
“看过了？说来听听。”用晚饭前，唐婉亲自抱着卷轴来找清乐，许是横竖也说上话了，这人今日倒是好好的在小院里待着，哪也没去。
“是。”唐婉应了一声，自己找了张小杌子坐在他劈面。
“我找出了几点，师父你帮着分析分析。第一、许家三十年前是锦州城里排得上号的大户，家中田产土地庄子不行胜数。但如今的许家，我去看过，只剩下不到十亩良田，许田还急着卖出去。他急着卖田地的原因，我没有套出来，被他爹打断了。”
“第二、许家族长当初病故，只留下孤儿寡母，被上位者，也就是许田他爹扫地出门，族里无人出头阻拦。许老爷子其时身上就带着那个小木珠子，说明许家人并不清楚它的存在，或者说，不知道这木珠子有什么用处。许家厥后这么多年，从未找过许老爷子，为何三年前突然对许大脱手。”
“第三、许家那一辈的子孙有十好几个，那些没有争赢的，厥后陆陆续续都离开了许家，其中留在锦州的，只有许田一家，和另外两家人。更有两个，成了上门女婿，如今过得比在当年的许家还要风物。我觉得这四位和他们的子嗣，是除了许田父子最可疑的。”
“第四、这一点不是从里头找出来的，包罗以上那些，都是我之前就有的料想。我今日去过许家，如今的许家远不如前，许田父子俩都没那个本事，许田本人更是有些憨厚，如果不是伪装，我觉得他们是幕后主使的可能性很小。”
“所以，师父，你觉得我们该从哪入手？”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话，有些口渴，唐婉端过茶碗给自己倒了一大碗茶饮尽。
清乐沉吟了片刻，仔细推测了她的话，“留在锦州那几个，划分都是些什么人？”
“有一个叫许冲，靠着当初从许家带走的方单，另有个秀才儿子，过得还算清闲。另一个叫许良的，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人。至于入赘那二位，一个叫许成，妻家姓霍，就是那位霍员外的亲妹妹。另一位许德，妻家姓赵，赵家只得一个女儿，因此现在赵家是许德当家。”
“嗯，”清乐听完她的描述，基本看法跟唐婉是一致的，“许良如果真是庄稼人，那就可以排除掉了。另有许德，他要是在赵家得了势，未必另有心思参和许家的旧事。我同霍员外打过交道，这人有些自豪，性格强势，许成入赘已往，日子不会太好过。至于许冲，我们都不了解，有待考察。”
“但现在手头的线索并不详尽，我们只是尽量多的假设，还需更进一步查证。我这边派人去盯着这四家，至于许田那边，既然你说了你爹要买，不如让师父去一趟，多跟他们拉拉关系。”
说归说，可真要去叫醒明白昼醉酒的唐鹤天，唐婉照旧头疼的。
爹啊，你醒醒啊喂。您老人家从太阳上山睡到太阳下山，再不醒，太阳又该上山了啊，明天再头痛，张医生那都快成你第二个家了。
唐鹤天迷迷糊糊间，能感受到床头有人一直在絮絮叨叨个没完，似乎是在念诵经文似的，好不聒噪，无力的摆了两下手，转身朝着墙壁又睡沉了。
这下唐婉真是冒火了，嘿，老头子还来劲是吧？你白昼酗酒的账我还没算呢，竟然还嫌我烦了，有没有你这么当爹的啊，形象还要不要树立了。
锦州城的黎民好不容易相信你有些神力，就你这么造下去，鬼才会会觉得你是高人吧。
念在父女一场，虽然不能自己动手了，玥儿就不错，手劲大，没心眼，让干啥干啥。
是以，唐鹤天感受到屁股传来深沉痛意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只穿着中衣坐在地上，同玥儿大眼瞪着小眼。
做梦呢？钟兄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