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理学楼出来，姜若跨上他的小单车，刚刚骑出几百米，手机嗡嗡地震了起来，屏幕上显示周周来电。姜若心里“咯噔”一声：周周就像一只报忧不报喜的大乌鸦，但凡有事准没好事。
来电接通，周周说，滨城下雪了。姜若舒一口气，想说你神经病啊下雪还要专门打电话告诉我？但这话没有说出口。
并不是姜若实时检验了自己的直男致命讲话，而是他突然意识到，周周绝不是那种会打电话给男人，握着听筒问“你有没有听见下雪的声音”的那种女同志。
事出反常必有妖！
姜若迅速查询天气预报，发现此下雪非彼下雪，滨城的雪，是三十年未遇之狂风雪。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滨城降雪已经凌驾20毫米，新闻里随处都是被掩埋的车辆配图，所有前往滨城的航班全部取消。
大乌鸦·周周犹在电话那头呱呱不休：“我看你要卡在阿姆斯特丹好一阵子了。你信吗这种天气外面另有记者！要新闻不要命啊这是什么样的敬业精神！还好你走得实时泡面消耗一下子少了，还够吃很久......”
阿姆斯特丹没有VR吧，姜若只好找到房东，问有没有游戏设备能够租用。房东想了想，带着他去敲隔邻一栋白色屋顶屋子的门，一边敲一边解释说我猜这个邻居会愿意借给你。
应门的人出来时，姜若吃了一惊：这是那个在便利店偶遇，给过他苹果的老人。
老人伸脱手：“Goedemorgen（早上好）！”脸上的笑容友善但陌生，显然已经不记得同姜若的一面之缘。
姜若跟老人握手，一脸僵硬地听房东在一旁胡扯，说这个年轻人总是失眠，想每天借用几个小时的“睡眠设备”。老人哈哈地笑，欣然同意，把他们领进家里。
老人的家里完全是二战时期的装修气势派头，似乎上世纪四五十年代影戏的拍摄现场，姜若竟然还看到了手摇式电话机。房东小声说，这位老人已经差不多一百岁了，几年前患上阿尔兹海默症以后，徐徐什么都忘了，只留下零碎的战争时期的童年影象，每每看到陌生的现代家居都很是恐惧。
“所以他的曾孙子就把这里部署成了这个样子；为了减缓大脑的退化，又替他准备了一套VR设备，连接许多上世纪四五十年代配景的生活系游戏，骗他说是‘睡眠设备’，在游戏里经历的都是梦境。”
老人开心地把姜若领到他的VR仓旁边，对姜若说今天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你知道吗？姜若微笑，知道，今天我们胜利了。老人欢呼起来，拿出热巧克力和姜若干杯：“日子就要好起来了，你也不用再失眠了。”姜若应着，心里竟然生出点儿羡慕。
算过时差，陪只有孩子影象的老人闲聊到开服时间，姜若登陆了“山海经”。
本以为要回大荒另有些麻烦，姜若抱着有枣没枣打三竿的心态联系了坟头草，没想到这货居然还在守坟头！
坟头草：我是灵魂的摆渡人。
姜若：不，你是大荒的守墓人。
姜若睁开眼睛，看到久违了的大荒的天空，外加一大群土著的脸。撑着土坐起来，感受手掌下面全是冰渣，按下去一阵刺痛，也不知道是扎的照旧冻的。
土著们看到姜若活过来，高声欢呼，围着他乱七八糟地跳起了舞；姜若莫名其妙地视察了一会儿，发现土著们的脸上和周边的地上都用各色涂料画着诡异的图腾，自己的复生现场简直像是召唤大魔王的神秘仪式。
姜若好不容易在人堆里找到脸上同样画得花里胡哨，且还随着人群一起摇摆的坟头草，用眼神询问：怎么回事？
我不是洒下了文明的火种吗？科学技术不是能够扼制封建迷信的吗？怎么这帮人比他们的祖先还神叨了？
坟头草叽里咕噜地跟土著们说了一阵，流利不打结，一点不像靠念系统空耳注音的学渣玩家；姜若打开翻译器还没看两行，交流已经结束，坟头草扯着姜若走开两步：“把你挖出来可费了老大的劲了。”
这句话如此耳熟，似乎时光倒回了捞尸的峥嵘岁月，姜若顺口接道：“喔，所以要加钱？”
“什么啊！”坟头草跺跺脚，示意姜若随着他踩一踩，“我的意思是，这都是冻土地。”
“大荒越来越冷了。土著都在南迁，这个部落很快也要搬走了。还算运气，你要再回来晚一点，我一小我私家可没本事把你挖出来。”
姜若往脚下看去，一个不深的坑旁边横七竖八躺着钉耙铁楸等差异工具，显然是众人协力挖坑的证明。他眯着眼睛向远方看去，入眼一片白茫茫，熟悉的长满芦苇的沼泽酿成了冰封的大陆，太阳还没落下，地面的反光耀眼。
大荒进入了冰川期。
姜若突然有种欠好的预感：“以前那些怪现在另有吗？”
坟头草认真想了想：“很久没有见过了。不外现在有些新的怪，像人面鵺啊......对了现在的怪许多几何长人脸的，哇，吓人！”
姜若：“蜥狼，狂鸟，扁头鸵，天犬，都不见了吗？”
坟头草更仔细地想了一会，“你别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再没有见过了。灭绝了吧？”
全都灭绝了吗？
“......由于逆转录病毒的存在，所有扛过冰川期活到五大山系时代的动物，或多或少都在漫长的时间里与人类发生过基因交流。它们与人类的同源序列远比我们以为的要多。”姜若在当天的例行通话中对周周解释，“莱布尼茨病毒很可能插在一段重复度很高的序列里面，这段序列在其他生物基因组里同样存在的概率太高，我们的洗基因要领才一直没有成效。”
周周：“所以你去大荒寻找古生物？”
“你还记得基山博物馆吗？那里收集了许多大荒古生物化石。如果还没有被破坏的话，你去那里试试提取基因。不外就算能够乐成，或许也没有意义了。”
“怎么说？”
“大荒进入了冰川期。这些古生物都灭绝了。”
姜若没有把话说完，但他知道周周一定已经明白了：这些灭绝的生物纵然另有化石留存，却不再能够无限地繁衍。
也就是说，解药是有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