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白换了身衣服,来到位于城东的梨园外,这里灯火通明,依旧能看到不少人进进出出。
门外有两灰衣小厮迎客,每当有客入门,都市笑脸迎人的说几句祥瑞话。
入门是一个大堂,在一个柜台后坐着个算账的中年男子。
“雅座一人一两银子,普通座一百文,令郎想要什么座呀?”
“普通座一位。”
花了一百文钱,便有一小厮敬重的上前搭话,带着萧白往里走,徐徐的就听到了丝竹管弦之乐,以及伶人们的浅吟低唱。
穿过走廊,来到一栋戏楼当中。
只见戏台上,伶人们身着戏服在唱着戏。
梨园内男女老少都有。
底下摆满了一张张的四方桌,看客们吃着瓜果,时不时的吆喝一声;店伙计则在人群中穿梭着,时不时的为客人们添水、添吃食。
而在二楼雅座,上面坐着的,都是县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有面容清秀的侍女相陪,雅座的待遇确实纷歧样。
萧白在一个座位上坐下,一店伙计立即就过来为他泡上一杯热茶。
戏台上所唱的,是一出痴男怨女的戏,花旦身姿娇柔,唱腔如黄莺啼鸣。
二楼,袁知县正悠哉的听着戏,眼睛不经意间扫了眼楼下,突然发出一声轻咦。
“大人,怎么了?”
随着来梨园看戏的师爷疑惑的问。
“你看,那是不是青囊医馆的萧令郎。”
袁知县指着楼下一人。
师爷循着袁知县所指偏向看去,也是轻咦了一声,道:“他怎么到这来了?”
“德才,你去将萧令郎请上来。”
“是,大人。”
在袁知县身后站着两人,他们都是乔装的捕快,听到袁知县付托,其中一人抱拳一礼,转身下楼。
那叫德才的人来到萧白面前,敬重道:“令郎,我家袁老爷有请。”
萧白看了眼二楼,便起身随着德才来到二楼袁知县所在的雅座。
“令郎请坐。”
袁知县等人起身,面带微笑的请他入座。
“袁知县客气了。”
萧白在一个座位上坐下,立即便有一名侍女为他斟酒。
“令郎也喜欢看戏听曲?”袁知县笑容可掬地说。
“也就偶尔看看听听。”萧白瞥了眼戏台,尔后问道:“听说袁知县常来梨园看戏,想来对这里很了解吧。”
袁知县颔首道:“那是自然,这梨园上下的人我都认识,令郎的意思是……”
说着,他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笑容一敛,让陪坐的侍女都离开。
他压低声音道:“令郎,难道那鬼魅就藏在梨园?”
说这话的时候,他那双小眼睛,四处瞄了瞄。
“还不确定。”萧白轻笑道。
“还不确定?”
闻言,袁知县心里有点慌了,这说明那鬼魅很有可能就藏在梨园,也许……就在四周。
他吞了口唾沫,看向四周的目光中,带着丝丝的恐惧。
“袁知县不必惊慌,目前照旧宁静的。”
“哦啊,那个,令郎,本官突然想起,衙门中另有公务还未处置惩罚,就先告辞了。”
袁知县说着,站起身来。
“袁知县留步,先与我说说这梨园上下的人再走不迟。”
“那……好吧。”
袁知县重新坐下,只觉往日里悦耳的曲调,现在听着却格外渗人,如同索命摧魂的鬼音,令他惊恐万分。
他以最快的语速将梨园上下的人介绍了一遍,便慌忙起身带着人下楼离开。
“这好戏才刚开始,袁大人怎么走了?”
梨园老板赵会明刚要上楼,就见袁知县下楼,不禁疑惑道。
“哦,这个,本官府衙中另有公务要处置惩罚,这戏照旧他日再来听吧。”袁知县微笑道。
“大人日理万机,实在令小人佩服。”赵会明感佩道。
袁知县点颔首,便强制镇定地往梨园外走,直到走出梨园,他才松了口气。
大街上,看着人来人往的行人,袁知县心安不少。
“大人,接下来咱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虽然是回府衙了。”
袁知县转头看了看梨园,不禁缩了缩脖子,疾步离开。
其他人面面相觑,赶忙快步跟上。
“李老伯,你觉不觉得那柳琼花很可疑?”
梨园中,萧白看着戏台上唱戏的伶人,传音道。
这梨园现任班主叫赵会明,其唱功一流,年轻时是梨园台柱之一,与杜秋娘并称梨园双珠,男才女貌,金童玉女。
据传二人郎有情,妾有意。
杜秋娘身死,赵会明因此惆怅了许久,许多女人都曾隐晦的向其讲明爱意,但他始终无动于衷,至今未婚。
而柳琼花则是如今梨园的当家花旦,小小年纪就已名满南陵。
“应该就是她。”
李城隍也感知到了丝丝的阴煞之气。
“看来这柳琼花极有可能已经遭了辣手。”
想到绿萝的下场,马上令人不寒而栗。
在萧白看戏的时候,熊捕头带着人来到了梨园四周。
“头,咱们要进去么?”
“不必,等令郎将那厉鬼解决了,咱们再进去卖力善后。”
“不愧是头,果真英明。”
在路上,熊捕头他们遇到了袁知县,袁知县立马就付托他们赶去梨园,协助萧白。
他们不外是些小虾米,除了送死和拖后腿,能帮上什么忙?
但袁知县的命令又不能违抗,只能硬着头皮来了。
“散开吧,不能太过引人注目了。”
“是,头。”
他们走出小巷子,疏散在梨园四周闲逛着。
过了一会,熊捕头他们发现梨园的门突然关了,整个梨园阴气森森的,不觉大惊。
梨园中,险些所有的人都被迷惑了心神,伶人们神情木然地演着戏,客人们呆呆地看着戏。
整个戏楼,除了唱戏的声音,没有其余杂声。
这时,身穿戏服的赵会明走上戏台,与柳琼花对唱着戏。
“梨园的四周被部署了阵法,现在阵法启动了。”
李城隍声音凝重道。
萧白也感知到了,看来杜秋娘准备动手了。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好!唱的真好!”
柳琼花在那戏台上唱着,突然这戏楼中传来声喝彩。
马上,整个戏楼鸦雀无声,落针可闻,所有人都齐齐望向二楼雅座的萧白,局面诡异而悚然。
“令郎,你真觉得奴家唱的好?”
柳琼花娇羞地吟唱道。
“杜秋娘的唱功自然是一流的。”
“令郎,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你又为何要咄咄相逼呢?”柳琼花绣帕半掩容颜。
“杜秋娘,我听说过你的事情,若你能就此收手,我饶你一命。”
闻言,柳琼花狂笑,森然地看着萧白,狞声道:“如今你已是老娘的瓮中之鳖,还敢狂言不惭的口出狂言,简直不知死活!”
这时,赵会明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惊恐地看着柳琼花,“你……你……”
“怎么……赵郎,连秋娘都不认得了么?”
柳琼花似笑非笑地说着,那张娇丽的脸立即变作了杜秋娘的。
“秋……秋娘!不,这不行能!你已经死了,你明明早就死了才对!”
一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赵会明马上被吓得跌坐在地,惊恐地指着杜秋娘。
杜秋娘将赵会明扶起,伸手摸着他的脸,娇声道:“赵郎不是说要与奴家同生共死么?”
“我……我……”
赵会明满身颤栗,眼珠子不安地转动着。
“奴家可是记得,你与奴家说过,要与奴家双宿双栖,执手白首不疏散的。”
杜秋娘依偎在赵会明的怀中,有些伤心地说道。
“秋……秋娘,我……我怎么会忘了呢?”赵会明强自镇定,咧嘴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
“我就知道赵郎不会忘了的。”杜秋娘欣喜地说道。
赵会明眼中却是冷光一闪,手中泛起一张灵符,就要拍在杜秋娘的身上。
这些年他一直防范着,就是担忧有一天杜秋娘回来索命。
“赵郎认真是心狠……”
杜秋娘轻声说着,抬头怨毒地看着他,哪有半分的情意呢?
尔后者身体马上僵立在那,转动不得,只能恐惧地看着杜秋娘。
“十几年前如此,现在也是如此,只不外,奴家早已不是当初懵懂无知的杜秋娘了!”
杜秋娘娇笑着离开赵会明的怀抱,抬手拿起那张灵符,撕作了两半。
“你可知奴家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么?奴家受尽折磨,前不久终于找着时机,亲手将那姜成林碎尸万段,再一口一口吞了其灵魂。”
赵会明已被吓得脸色铁青,冷汗直冒。
杜秋娘看向萧白,冷声道:“这梨园原本是我父所有,这阴险的小人冒充与我相好,意图谋夺梨园。
在那天晚上,为得姜成林相助,更是将我利用到一间房中,我拼死不从,令姜成林恼羞成怒,被他所杀,以邪法祭炼了我的生魂,成为满足其欲望的傀儡。”
萧白盯着杜秋娘,道:“赵会明死有余辜,你随意,但其他人却是无辜的,杜秋娘何须牵连他人?”
“这世间何其不公!老娘要将整个南陵化作修罗地狱!!”
杜秋娘满脸狰狞地怒吼着,梨园内马上阴风阵阵。
“那就是没得谈了。”萧白摇头轻叹,道:“李老伯,借你力量一用。”
萧白借用城隍的力量,先破去了杜秋娘的迷幻之术,尔后抬手斩出一道剑气,将戏楼轰出一个大洞。
众人清醒过来,纷纷惊慌失措的往外逃窜。
萧白则身形一纵,泛起在了戏台上,与杜秋娘坚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