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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国无风寂静入秋

第一百六十章

南国无风寂静入秋 豌豆小爷 3023 2020-04-11 12:11:02

  “陛下,臣妾知罪,臣妾不敢了。求陛下息怒!”

  堂堂大梁皇后,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卑微的像个奴婢。

  差异于梁宫中的厚重气氛,被部署在一座尼姑庵静养的茯茶,正望着蔚蓝的天空愣神。

  有小尼跑来邀她同玩毽子,恰好打断了她继续发呆。笑闹着跳下围栏,她追着小尼们去嬉戏,快乐单纯的,恍如一个待嫁闺字的少女。

  死里逃生般走过一节轮回,重生的她再也不似多年前那般倔强泼辣。

  师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帮她诱出双生蛊,以她假死三日的假象,彻底将蛊虫引入其它载体。然后再给她找了桃花庵这样的清净之地,她即是再怨恨,也暂时恨不起师父来。

  已经死过第二回的她,逐渐感悟出了生存的寄义。

  她已然看淡了这一生的结局,过往的所有苦难,都让她如今变得越发珍惜自己。或许只有活下去,她才气从孤苦中洗净铅华。

  记得她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更名,宁夜幽。

  从今往后,茯茶,张贞娘,这些烙印在她血液里的痕迹,都将被她埋进影象的深处。师父说她与生俱来的读心术,或将比师姐更适合,成为师门新一任的主人。

  起初,她一直以为自己,不外就是普通人中比力多苦厄的那种。直到自己屡次求而不得,连最亲的人,都对她千般利用,她才深感痛觉,原来她连一个普通人都不如。

  师父终究照旧最疼爱师姐。以至于本该让师姐继续的衣钵,也悄无声息压到了她的身上。

  暗门中的规则,她又怎会不明白。

  师父当年成为主人之前,被师公扔去长安经年,任凭幼小的师父被人踩踏欺凌。就是为了铸造暗门主人必须拥有的坚韧心智!

  只是这样残忍的情况下,能给生长中的人,心中又能埋下什么种子呢?

  在她看来,无非就是极端的抨击,和隐藏至深的城府。

  她不愿成为师父和师公那样的人,却又对这个充满乌烟瘴气的世间无能为力。弱小如她,当亲眼见识到人心叵测的时候,她再也避不开,藏不住。

  只期待,她今后化身宁夜幽,再回首,曾经的不美好,都能化作灰尘……

  住在桃花庵里,她从未与庵外的人面前露脸。一直平静的驻守空门境地,她的衣衫上,都已然被香火沾染了气味。

  浑然不觉的宁夜幽,如往常那般,同做完杂活和作业的小尼戏耍。

  久违的展颜,让她纵然素面朝天,也难掩灵动的气息。

  千冥被正伦派往此处接人,初闻宁夜幽的名字,他并未生出疑虑。还以为,又是主人相中了哪家颇有天资的孩子。

  当桃花庵里的老尼领他来见宁夜幽时,立在墙角边愣愣呆望的他,又一次恼怒到满身哆嗦。

  ‘茯茶……没死!’

  这个声音在他脑海里,就好比爆开的潮汐。马上急火攻心,他只想冲已往逼问,‘为什么她还在世?而他的无双,却只能受她牵连,死得不明不白!’

  可能千冥的杀气太过浓烈,当宁夜幽猛然感受到恐惧,再转头去看。

  才看清比之往常苍老了许多的千冥。

  她知道,千冥有许多事都想要问她,也知道,千冥现在待她有何等的不善。

  二人支开庵里的尼姑,特意寻了一处鲜少有人途经的湖边。

  千冥一路都没有说话,宁夜幽立在他身后,定定的望着他那双嵌在手臂上的双钩。记得以前钩子照旧银白色,如今却不知历经了什么,都快斑驳的成了通体的玄色。

  千冥是这个世上,为数不多不会利用她,而且还会敬服疼爱她的人。她深知自己亏欠了千冥和无双,也深知,自己即是用一生,都可能还不起对千冥的愧意。

  可她能做的,即是不让他和无双,再度重演求而不得的悲剧。

  千冥已知她读心的事情,他不说话,不代表宁夜幽不知道他心中所想。所以,当宁夜幽噗通一声跪在他脚边时,他是有片刻迟疑的。

  宁夜幽说,“……我知道你恨我,我也无话可说。可无双的死,并非我所愿。我也想救她的,可是,我自身难保,我也不知,呜呜……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无双待我那么好,我早便将她视为姊妹,呜呜呜,我……”

  “够了!”千冥听不得宁夜幽的哭哭啼啼,怒吼一声,将她的话打断。“你明知我是不会叛逆主人的,为何还不愿跟我说实情?”

  “无双死了,她死了!我亲眼看到,你为何不愿信我一回?”宁夜幽也难得的歇斯底里。

  “我原本都快要信以为真了!”千冥哽咽着,微红的眼眶让人看着极为难受,“可我又亲眼见到在世的你!”

  宁夜幽不忍看他,因为明白千冥是怎样的人,所以越发明白,千冥为之落泪的局面,有何等难得。若不是伤心到了极致,像千冥这样的杀手,又怎会如此体现。

  “我不知如何解释,但我只能告诉你,无双真的不在了,死心吧!”

  “那为什么你还在世?你不也死了吗?暗门那么多弟兄,都亲眼看见你的尸身盖棺入土。那你告诉我,你现在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你比我入暗门早了不知几多年,难道,还没有看清暗门的手段吗?”宁夜幽不再声嘶力竭,垂下无力的头,淡漠的说着。

  这些话似乎一盆酷寒的水,瞬间泼醒了千冥。

  宁夜幽又说,“你我皆是棋子,谁又能逃得过被摆弄的一生?无双因为护我而死,我却无力救她。对不起,我欠你们的,有生之年,当还必还。不外转念想想,饶是像无双一般,早早便解脱了,茯茶和张贞娘也便不需更名了。你说,是不是?”

  冷冷的盯着她的眼睛,千冥终于压下了心中最后一根稻草。

  瞬间靠近宁夜幽,一双冰寒砭骨的铁钩直抵其喉。千冥眼里满是恼怒的倒影里,宁夜幽淡定的从中看见了自己的脸。

  可千冥迟迟不愿有下一步行动,迟疑了好一阵,他才猛然推开宁夜幽,发狂似得将铁钩深深扎入岩石中。

  千冥也明白,各人都是身不由己的苦命人,只是恰巧眼前的她,比力‘幸运’。

  也不知宁夜幽今后的人生,该不应被解读成‘有幸’,总之,他是不会再逼问这样一个看似幸运,却又极为不幸的女子了。

  只不外,无双是他这一生都跨不外去的坎,原谅的话,可能永远不会从他口中说出了。

  两日后,一架朴实无华的马车从他处途经。

  正伦和絮妍端坐城门外一处茶室,二人共用一壶茶水,恍若新婚的小伉俪,闲来无事出城看个新鲜。

  当马车突然放缓行速,经过茶室四周时,车上的帘子被人放下。

  絮妍察觉异样,看向马车时,那车帘还在轻微晃动。

  可正伦并未停止品茗的行动,也似乎并不以为然。见絮妍的注意力被马车吸引,他还温柔的拉住絮妍的手,唤她继续品茗。

  絮妍亦懂,如今在升州城外,她未便招惹是非。

  故而顺着正伦的意思,端起他帮自己续满的杯盏,满怕羞意的轻抿热茶。

  正伦其实早已留意到马车,只是没有絮妍那般反映明显。他虽然也晓得车内坐着谁,没有让絮妍知道的原因,就是想告诉车内的宁夜幽,今后,她们再也不是同一条路上的人了。

  从她默认成为宁夜幽的那刻起,师父就已经将她送上了孤峰。

  而她的师姐,也因为她的‘泛起’,今后不用再在阴沟里轻易。

  师父计划了十几年的南鸾,也终于迎来了她这位尊主。所谓的尊主,不外又是师父用来掌控动荡时局的另一种利刃。

  好吧,她情愿如此,也不想再成为飘零无依的孤魂。

  既然南鸾尊主,必须有一小我私家来肩负,不是师姐,那便让她来吧!

  师姐这些年所受的苦,她又怎会不明白。嫁给一个基础就不爱的男人,赔上女子最为珍贵的节操,然后还不能活在阳光下。这些各人心知肚明的悲凉,都未曾将师姐击垮。这样一个历尽千帆后,还能保有良善,还能包容所有的女子。

  她觉得,师姐简直配得上这世间所有温暖。

  饶是南鸾的路,未来另有数不尽的危险,她宁可替师姐去披荆斩棘。就像其时在扬州城里,师姐不分日夜的守护她,敬服她那样。

  刚刚隔的太远,她看不清师姐。当马车靠近些,她才瞧见一袭湖绿色长裙的师姐,依旧清丽华美。她瘦了好些,侧颜看上去都越发出挺了。

  许是自己的死,让师姐惆怅了很久吧!

  看过了最后记挂的亲人,宁夜幽久久不能从激动中平息。微颤的身躯,使她看起来甚至有些一碰即碎。

  千冥小声说,“走吧,到了淮南,你便再也不用回来了。”

  她闻言,委屈的泪轰然而下。因为,没有人真正明白,眼前的自由,并非正如他们所见。

  未知的坎坷,也并非她所能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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