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苦力的幸运

　　我呀，也算是个有福气的人。

　　这一天，老王照例坐在自家的墙根下，手里捧着一个大大的粗茶缸子，眼袋低垂，细眯着眼，一直盯着不远处一台崭新的四轮拖拉机看。坐在他面前的一群孩子们，围着他形成了小半个圆圈，一个个张着嘴，眼睛扑闪扑闪的，像嗷嗷待哺的麻雀仔一样，等他继续讲下去。

　　老王，你继续说呀，为啥有福气？其中一个孩子问。

　　因为有许多人帮我一起盖屋子，又大又敞亮。

　　然后？

　　然后屋子就盖好了呀。

　　再然后呢？

　　再然后……就是我到河里去抓鱼，抓了许多几何许多几何鱼，他们都抓不外我，我有我的法子……

　　你不教他们，所以你就被打了，是吗？

　　嗯……也不是。老王皱着眉头，似乎有些想不起来了。

　　这几天，小刘连续加入了几场“全省精神文明建设”和“大干苦干一百天”文化建市运动的专场研讨会。加入聚会会议的除了省市领导，还专门邀请了各地文史馆的馆员，尤其是馆里加入过长征和抗美援朝的老红军老干部，想让他们讲讲革命时期的政治思想教育和奉献精神，计划在精神文明建设运动之后，组织一系列的“英雄模范巡讲运动”，在全省规模展开。

　　这些老红军老干部，大多数已到了古稀之年。凭据省里要求，各文史馆应积极地勉励并组织这些老红军老干部，写下他们的过往经历与革命历程，以回忆录或者文献的形式，生存留档，并由文史馆逐一挖掘出可供参考、借鉴的模范事迹与历史参照，充实发挥文史馆存史资政、照料纳谏的积极作用。

　　而鉴于这些老红军老干部的年龄问题，他们的回忆录和革命历程，大多以口述的形式，由纪录员一一记下、整理、归纳和完善。小刘就是其中一个。

　　而且，在陇西市文史馆中，小刘又是唯一一个高材生，且文笔不错，于是赶在老革命们离世之前，纪录下他们名贵的英雄事迹，还原历史真相的重任就落在了小刘身上。正因为如此，小刘作为老红军老干部的纪录员兼陪同，一起加入了系列专场研讨会。

　　虽然，小刘也热衷于这项事情，喜欢听老军人老干部们讲述革命时期关于炮火纷飞岁月激荡的感人故事。可这些故事，小刘总感受距离自己很遥远，那些顶天立地赴汤蹈火的英雄形象，就像书本里的黄继光董存瑞一样，尽管是如此的伟岸，却又高屋建瓴遥不行及，反倒是老王的故事，让小刘觉得更接地气，痴迷不已。

　　自从上次去了老王家里，这算下来，又有十几天没有看到老王了。小刘忙着手上的事情，险些没日没夜，倒也忘记了这件事。只是每当停下来，尤其晚上休息的时候，小刘总感受有一件事还悬在心上，扯扯绊绊牵牵挂挂的，小刘知道，那是老王。

　　......

　　......

　　黄粱镇。

　　花了两天的功夫，吴家少奶奶的家具终于漆完了，太师椅照旧放在了吴家，只是师傅不像以往那么担忧了。

　　令人意外的是，竟然有一件好事竟落到了苦力头上，让各人都很兴奋。

　　那天上漆临结束之前，翠红问师傅，有没有人手可以资助，运一批货到关外，因为运货的其中一小我私家伤了腿，还缺一个。而且翠红特别交接，这小我私家最好能干牢靠，以后要经常跑。

　　师傅立即就推荐了苦力。

　　师傅说，苦力能刻苦，人也老实，少奶奶和翠红大可以放心。

　　等翠红带着苦力见了吴家少奶奶，又问了些问题，没想到这事竟成了。这一下，墙根下就像滚水开了锅，各人纷纷祝贺苦力。

　　可惜呀，起屋子少一小我私家了。师傅也替苦力兴奋，开玩笑说。

　　叔，都是托您的福，等我回来了，有几多活我都帮你干。苦力有些激动，眼角零星闪动着几颗泪花。

　　傻娃儿，你过的好就行了，叔开玩笑呢。师傅拍了拍苦力的肩，显得很平静。

　　叔，啥时候你也给我介绍个活儿吧？一个逃荒的凑上来，头发蓬乱，皮肤黝黑，两片龅牙把嘴唇都快撑开了。

　　大嘴，你当叔是神仙啊，就是碰巧的事，你叔可没那么大本事，只会做木工。师傅笑着说。

　　横竖您记着点就好了。大嘴照旧有些不宁愿宁可。

　　记着哩，你们每小我私家都记着哩。师傅扫了一眼各人，起身说，今晚咱们就别睡这了，到土屋子那边睡吧，明早就要起屋子干活哩。

　　是哩是哩。各人都回应着师傅，开始收拾各自的工具。

　　没几个来回，墙根下就什么也不剩了，几截楠木，根雕，还能用的几块碎木料统统被搬去了土院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