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男一直注视着楚昱远去的偏向，像一尊雕一样站在风雪中一动不动。
火凤自责道：“掌门，对不起，我获得消息的时候已经晚了……”
面具男一声冷笑：“举事在即，他既有心谋划，又怎会让我们提前获得风声。”
面具男始终遥望早已不见楚昱身影的风雪天地接道：“或许连他都没料到昱儿会如此有能耐吧，就算是我亲自赶去了，也照旧奈何不了他。”
“你若是肯拿出真本事，这天下又有谁是你的对手。”火凤如是道。
面具男缄默沉静不答。
火凤继而冷笑道：“为了不让北境的结构被破坏，月夫人也就算了，想不到他对自己的亲生儿子竟然也下得去手。”
面具男依旧凝望楚昱远去的偏向不语。
火凤望着他挺拔修长又孤寂的背影心疼道：“为了不让他心有负累，你便不为自己分说一字，你这又是何苦。”
面具男这回终于开口了：“事情到了这个田地，我再说什么都无济于事，而我已预见，今后他还会越发恨我，既如此，又何须增添他的烦恼，就让他恨我恨得彻底一点吧。”
面具男仰天叹道：“他若能今后远离这一切纷争，简朴无忧地活下去，也好。”
火凤闻言苦笑：“你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又如何期望他能做到呢？”
面具男猛然转头，火凤却是绝不躲闪，深情又满是心疼的双眼直视面具男面具下凌厉的冷眸。
“太过智慧未必是一件好事，你该庆幸你不是我的敌人，否则我一定会杀了你！”
这冷漠的语调无情的口吻令火凤内心一痛，低眉苦笑：“我怎么会是你的敌人呢，我永远都是你最坚定的追随者。”
男人面具下的眼只是寄义不明地闪了闪，尔后便将视线又转向了楚昱远去的偏向不再看她。
凄嚎的风雪中传来他意味深长的话语：“你总问我戴着面具活得累不累，那你为何不问问你自己，这样活得累不累。”
火凤劈面具男如此明显的冷漠疏离早就习以为常。
她一直都知道，这小我私家为了复仇连他自己也早都放弃了，可她却从未想过要放弃他。
从十岁那年初遇他的那一刻起，她便已认定了他，哪怕他这么多年来自始至终都像躲避瘟疫一样刻意与她疏离，甚至从来都不愿正眼看她一眼，她照旧义无反顾地扑向他。
对她来说，只要能陪在他身边就已足够，她从来不奢求更多。
“我甘之如饴。”她答道。
“所以，我亦然。”他也险些是立刻回应道。
“可你知道这差异，我追寻与期许的是未来，而你却始终把自己囚困在已往。”
面具男绝不在意地冷笑一声，道：“那又如何，这即是我的生存方式，也是我在世的意义。”
面具男抬头望向风雪铺天盖地朝他砸来的阴霾天空道：“从前的我早已随着那场大火烟消云散了，如今站在这里的我之所以还苟延残喘于世，皆因这难消的血海深仇，我在世的唯一意义就是复仇！”
火凤含泪心痛道：“可人生在世不应只有恼恨啊，只要你愿意，你完全可以拥有更美好的人生！”
面具男转向她，火凤瞬间恰似透过面具看见了他脸上残忍的笑。
“没有了恼恨，我也就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了，复仇的孤雁注定永远不行能停下脚步，除非血仇得报，或者为仇而死！”
缥缈孤鸿影，有恨无人省。
千山过尽不愿栖，劳形犹在残心冷。
问君何时休此恨，敌死我灭泯冤仇！
火凤心头又阵阵抽痛起来，为这个在黑黑暗迷恋了这么多年也独行了这么多年的人。
面对楚昱，他能理性地判断抉择，一心希望楚昱能走出恼恨的泥沼，可为何轮到他自己时，他却怎么也堪不破呢？
可是转念一想，她又笑自己为何又开始纠结这个问题了，不是早就已经做出选择了吗？
既然无力给你救赎，那我宁愿和你一起迷恋无间！
如果这是唯一能与你长相厮守的要领，那我甘之如饴！
“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记得，无论何时，你的身边都另有一个我，天涯海角，不离不弃！”她望着他的背影如是坚定道。
背向她的人没有任何回复，只缄默沉静了许久，尔后终于沉声道：“我的人生早在多年前就已失去了灼烁，如今的我只是来自无间的复仇者。今生今世，除了复仇，其他一切对我来说都没有意义！”
语毕，他便抬腿踏进了风雪中。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撑伞的红衣美人驻足痴望，眉眼满是伤心与心疼。
一行清泪划落，继而一抹甜蜜而凄美的笑意爬上眉梢，伊人抬脚迎上风雪，亦随着男人的脚步而去。
“传令武曲，自今日起，开阳门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掩护昱儿，他若有任何闪失，就让整个开阳门以死谢罪吧！”
“……是。”
“此次燕州之行，叫凌云也跟去，以防万一。”
“……是。”
火凤暗忖，连凌云都被派去，看来楚昱这趟燕州之行恐怕不简朴。
两人越走越远，声音也越来越小，最后终于完全消失在了风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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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面具男与火凤离去后，两道身影自城楼墙角闪出。
她们一个身着夜行衣，另一个则一袭紫衣，蒙着面纱，赫然即是舞阳巫族四大护法之首的苏荷！
只听那着夜行衣的蒙面女子道：“阿姐，你说咱们要不要派人随着殿下，好一路掩护他。”
苏荷道：“不必，九门一定会黑暗派人掩护他，我们只要静观其变就好。”
“哦。”
“至于你，幸亏没有犯糊涂，一个激动就随着沭阳王离开厉王府，否则可就坏了大事了。”虽是教训的口吻，可不难听出体贴与宠溺。
女子知错低头道：“阿姐，我究竟跟在月夫人身边二十年了，说没一点情感那绝对是骗人的。”
苏荷轻轻敲了一下菱歌的头佯怒道：“就是知道，我才没有怪你之前险些加入王妃与太子结构之事，武德司暗探非易与之辈，追命九门的人更是难缠，也幸好你没有脱手，否则一旦袒露了，以武德司和追命九门的能耐，要查到我们头上并非难事。”
“是，阿樱知错了。”
苏荷摇头：“哎！前有武德司暗探挡关，后有追命九门虎视眈眈，你我皆无力扭转，由此可见世间万事自有其因果。月夫人之事我们既无法改变，便只能说这是她的宿命。”
菱歌一声哀叹，无言以答。
苏荷付托道：“厉王和厉王妃都不是简朴的角色，今后你在王府行事要越发小心谨慎，千万别露了马脚，知道吗？”
菱歌颔首：“放心吧阿姐，我都明白。”
苏荷浅笑颔首道：“去吧，自己小心，千万珍重，别让我和族长担忧，知道吗？”
“知道啦！阿姐你也保重，我回去啦！”
苏荷蒙面的眉眼温柔一笑，颔首道：“去吧。”
菱歌身形一转一跃便消失在了高墙内侧，苏荷望着她消失的身影眼露哀戚，随后亦黯然转身钻进了茫茫风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