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亦桐细心的让方海带玉竹与玄芝换了身洁净衣服,尔后他们二人才出了宫门,玄芝却是眉心亦没有放松下来,玉竹的神情亦是紧张。
“你先去倾梦楼吧,”玉竹对玄芝说道“我就不与你前去了,免得打草惊蛇。”
玄芝点颔首“去去医馆照旧回司?”
“我先去医馆看看,司里有南星在,我还放心些,玉苏……”玉竹欲言又止。
“如此,那我便先去倾梦楼了,一会儿我们在无常司里汇合。”玄芝说道,尔后拱了拱手,打马而去。
玄芝怎会不知道,玉竹那么温柔的一小我私家,即即是对玉苏无意,也不会对玉苏的情意置之不理,求而不得的心情,玉竹比任何人都更清楚。
玄芝骑着马往倾梦楼赶去,行至岔路,街口黎民众多,玄芝便要下马而过,却就在刚刚牵马走了几步之时,只听“啪!”的一声,玄芝的面前绽开一朵硕大的红莲。
马受惊狂吠一声。
“死人啦!”
“死人啦!”
……
原本平和的街上马上乱作一团。
玄芝右眼突然一跳,他顾不上抹去脸上被溅上的血,也全然没有注意雪白的衣上又变得淋漓,他抚慰好马匹,尔后便快速走到那尸体旁。
地上的鲜血在隆冬中冒了几下热气,尔后便没了温度,玄芝伸手在地上之人的脖颈处一搭,竟是一没了脉搏,他又将那人已经摔得碎裂的头颅转到自己面前。
看到那人的脸,他不由一怔。
是余老爷子。
他抬头看看一旁的衡宇,刚要起身,却片刻又微微叹了口气,身形松了下来,没有追上楼去。
玄芝自嘲的笑着摇了摇头,他本该想到的,繁缕死了,余老爷子若是留下,那即是一个纰漏,歧王既然杀了繁缕便断断不会放过余老爷子。
这就是棋子的下场。
玄芝面上的血被风吹得冷透,他徐徐用手背抹了一抹,那殷红便在他的脸上完成一个扭曲的模样,让人看着森然。
他看着地上肢体鲜血模糊的尸体,衣物与血肉已经粘合在了一起,与赤红混淆在一起,眼珠已经突出碎裂。
玄芝想合上余老爷子的眼,却只是动了动手指,终究没有伸脱手去。
“玄芝!”朝颜自倾梦楼中跑了出来。
余老爷子所在之处距倾梦楼并不远,朝颜本在倾梦楼中等余老爷子的消息,等来的却是酒客带来的死讯,她心道欠好,没想到一出门便看到一身银白衣衫的玄芝蹲在尸体旁检察。
“玄芝,我……”朝颜想对玄芝说什么,却是说不出什么。
朝颜现在十分懊恼,不仅是此时余老爷子的事,另有夜枭对于繁缕消息的延误,这两件事本事棋局的要害所在,却都毁在了她的手上。
“不怪你。”玄芝沉声说着,一边还在用手翻看着尸体,他想看看有什么遗漏的细节,可惜,摔下的人,已经将一切都摔碎了。
玄芝叹了口气,这才徐徐起身“走吧,去倾梦楼,”他说道“跑了泰半天,我累了。”
“这……”朝颜看着地上鲜红的一片,不知该如何是好。
玄芝一手牵着马,经过朝颜时又一手拉着朝颜往倾梦楼的偏向走去“没事,一会儿会有无常司的人来处置惩罚。”
朝颜虽听玄芝这么说着,仍是不由的转头看了看那具碎尸,她略略思索便明白,歧王已经弃掉繁缕,再弃掉余老爷子,那么,繁缕这条线即是完全断了,如此,这尸体自然是没什么悦目的了。
待玄芝将马拴在了拴马桩上,他们便入了倾梦楼。
即即是隔得几步路的街口出了命案,这倾梦楼中却仍是来宾把酒言欢,好不痛快,而玄芝一进门,他身上的血迹忽而让往日喜言的酒客纷纷默不作声。
玄芝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血迹斑驳,虚弱的脸上挤出个笑,他拱手道“多有冒犯。”
“各人吃着喝着,我扶他上去休息会儿。”朝颜对酒客们摆摆手,又给店小二使了个眼色让他多照看着店里,这才将玄芝扶到了客房。
客房中有一人已期待多时。
玄芝见到那人时并不觉稀奇,而是寻了个地方坐下,这才徐徐开口“夜枭,你怎么才来?”他看着夜枭的模样,又叹了口气,接着道“还把自己弄成了这般模样。”
夜枭跪地沉声道“属下失职。”
“不怪你,”玄芝摆摆手“能让你成了这般的事,要是别人去做,今日即是回不来的。”
朝颜知道玄芝与夜枭二人皆劳顿,定是口渴,即是一进门就将一旁的小炉燃了,此时水已经开了,她便泡了茶端来。
“多谢。”玄芝接过茶浅啄一口,这一身的疲惫才卸了半分。
“你也累了,喝口茶再与我慢慢道来。”玄芝指了指一旁的座椅对夜枭说道。
夜枭拱拱手,又向朝颜道了谢,这才将茶拿了一杯润了润嗓子。
“我本是先去了北原,查不到关于繁缕的丝毫消息,就像没有这小我私家一样,厥后,我忽而想到,既然无常司众人皆是孤儿身世,那寻孤之时定有纪录,便让人查出繁缕入司之前的所在之地。”夜枭沉声说道。
玄芝点颔首“这也是我授意与你的,并无差错。”
“我查到了那个地方,便前去,却是前前后后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那个地方,”夜枭眉心皱了皱“不仅如此,在我寻地有线索后,还没来得及发信,便遇到了山贼劫匪,搪塞他们其实并不是什么难事,他们却是有一种迷药,趁我不备向我一扬,我便没了知觉。”
“你厥后可知那是什么迷药?”玄芝问道。
夜枭听到玄芝如此问,便犹豫的点颔首“北原的‘假寐散’。”
“‘假寐散’?”朝颜眼睛望向玄芝,不由道“这不是玉竹当年……”
玄芝点颔首“玉竹当年错失灵芝,中的就是‘假寐散’,这才昏睡了三日。”
“那些劫匪也并不折磨我,只是将我囚禁起来,现在想来,他们只是为了让我拖些日子而已,”夜枭沉了片刻,神色凝重的徐徐道“如果没猜错,他们应该知道我是无常。”
“知道你是无常倒是无妨,”玄芝神色倒是轻松一分“不知黑白便可。”
“你刚刚说你寻到了什么线索?”朝颜问道。
“我之前寻了许多遍都寻不到的地方,其实早就被夷为了平地,如此,繁缕才成了一个查不身世世的人,也就成了假的北原公主。”夜枭道。
“你的意思是,歧王为了制造繁缕的身份,屠了整个村子,是吗?”玄芝声音平淡,心情却徐徐凝重。
夜枭顿了顿,这才开口道“是。”
玄芝心里一紧,他知歧王生性阴狠,却没想到会残暴至此,为了自己的战略而将整个村子屠尽,不仅如此,还将废墟清除,让人竟看不出村子曾经存在的痕迹,这是何等缜密的计划。
“原来这局,我们本就没有赢的可能,”玄芝摇头笑了笑“幸好皇上先歧王一步得了屿国与蛮国,否则,这岚国山河怕是真要更名换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