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州城野外,一群妇女老人各自提着篮子,头也不抬地看着地上。
地上有花儿,金黄的野菊芬芳袭人,开的正是辉煌光耀的时候。
所以,除了几个女人随手摘了一朵插在头发里,大多数并不太体贴。
他们的精力,都放在了寻找野菜上。
“娘,我找到了一颗灰灰菜。”一个小女孩举着一颗野菜欢呼道。
“妞妞真能干。”妇人笑着接过。
“快做饭了,且都回去交割了,下午再来。”有人呼喝道。
于是,一众老弱妇孺都往回走。
“这野菜一斤二十文钱,也不知官兵说的算不算。”有妇人怀疑道。
“即是不给你钱,这菜还不是你吃?恁地偏你疑心?”一老者呵叱道。
这老头颤颤巍巍的,训人倒是一气呵成。
“阿爷莫要生气,嫂嫂忌惮的其实不无原理,平素这野菜也就二三文钱一斤,何时卖得如此高价?”另一个妇人说道。
“蠢!”老者骂了一句,又道:“这还看不明白,此乃殿下借故接济我等。
各人勤快些,攒上一二贯的积贮,再返乡岂非容易许多?”
“老伯所言甚是。”
“殿下仁义。”
“幸得太子做主,否则这辈子都没翻身的时机了。”
议论纷纷中,众人到了城墙前。
“另有这片,撒完石灰便可休息。”
呼喝中,几个满身煞白的人提着篮子,到了一处空地上,抓起石灰撒了下去。
原来灾民聚集的地方,已经全部被生石灰笼罩,白茫茫的一片。
其作用,虽然是消毒。
大灾之后有大疫,疾病防治很重要。
所以灾民们去洗澡时,这片地方的垃圾清理同时展开。
随处可见的粪便全部铲起掩埋,胡乱聚集的草窝一把火烧个精光。
那些换下来的脏衣服不能销毁,也要各自洗洁净晾晒。
所以沿着护城河,挂了许多排白的灰的衣服。
为了防止有人偷盗,另有专门的人进行巡逻。
“为了灾民,殿下也是操碎了心。”韦嘉道。
赵桓微微一笑,道:“吾为储君,以后当为天下黎庶之怙恃,当事无巨细尽皆关注。”
“殿下。”陈朝老走来,道:“梁将军已经打破前山流民,并无几多反抗,千余人尽数擒获。”
“张行倒是捡了个自制。”韦嘉哂笑。
原来赵桓让他去戴罪立功的,奈何梁红玉听了要打流民,坚持要去。
她也是看到段恺的作为,同时也是与广夏惺惺相惜,因此要去铲除这伙正在往伏莽转变的流民。
吃不外她的央求,赵桓照旧允许了。
流民就是流民,没了头领,完全不堪一击。
梁红玉一马当先,咻咻咻地放了十数箭射翻些人,便都降了。
张行领导的四百五当地厢兵,一个都没伤。
真的没有比这个更轻松的了。
放下这事,赵桓看向韦嘉,道:“现在润州城上下尽被清扫,可谓群龙无首,若让你暂时主持此间事宜,可有掌握?”
“若是赈灾,臣定当尽心竭力,保证不出纰漏,其他事宜……”
韦嘉有些虚。
他一个平民,骤然接掌一州之事,哪怕只是暂代也慌的很。
“按部就班而已,有事多问罗平张行二人,此二人正在戴罪立功的阶段,想来不敢节外生枝。
吾以加急奏报中枢,想来不日即有官接任。
只要这段时间你体现不差,便可正式步入仕途。”赵桓勉励道。
“多谢殿下提挈,臣定当尽心竭力。”韦嘉拜下。
“行了,看下方。”赵桓道。
城墙下方,老弱妇孺们各自提着篮子,到了煮饭点前。
已经有人备了称,开始称重,逐一给钱。
这边尚未忙完,又有百十青壮背着鱼篓而来。
他们是去打鱼的。
江南水多,鱼虾自然不少,有了太子发放的渔网渔船,他们收获都很不错。
鱼虾按斤收购,价钱等同市场价。
看着黄澄澄的小可爱,众人都是笑开了花。
这是生活的希望。
有了钱,农夫可以重新购置种子农具,渔夫可以购置渔网渔船,哪怕是樵夫,也是需要一把斧头的。
为了制止有人偷吃,保证公正,做饭这事照旧军兵在计划。
但是闲下来的人并不愿意坐等,个个上前资助。
纷歧刻,午饭准备就绪。
喷香的米饭,肉丁、鱼虾、豆腐与野菜混淆熬制的汤泛着油花。
一大碗饭,浇上一勺菜,美味之极。
一个天真的孩子吃着饭,突然道:“娘,这么多肉,我们天天遭灾吧。”
“傻孩子!”
他娘居然无言以对。
这样的饭菜,逢年过节才气吃一次,平素哪能吃获得?
只是想到这是大灾之后的赈济,妇人又是心酸。
旁边人没在意他娘俩,只是狼吞虎咽。
纷歧刻,众人吃完了饭。
收拾了碗筷,众多灾民再次聚集。
老弱妇孺继续去收集野菜,打鱼的照旧去打鱼,准备晚上吃。
这是给自己吃的,另有钱拿,没人会偷懒。
剩下的都是青壮,眼巴巴地期待活计。
刘子翼到了前面,叫道:“润州往南灾民更多,为了救济他们,我等需要继续往南。
然洪流冲刷,门路尽毁,水路差异,因此需要有人资助转运粮食。
供应三餐,每日一百五十文,愿意来得往东边走。”
哗~所有人全部走了已往。
“好~”刘子翼满意所在了颔首,道:“所有人,挂号身份领取工具,准备清理道具河流,运送粮食往南。”
“喏。”所有人一窝蜂地往工具发放处涌去。
锄头、铁锹,这是农家必备的。
凭据早上的做法,这些工具不会免费赠送,然而劳作一两日,便能买下来。
各自领了工具却还不能立刻出发,因为润州并未遭灾,门路水道良好,不需要他们着力。
首先要做的,是进行分组后训练。
下午时分,天气越发炎热。
灾民们听着指挥,扛着锄头铁锹来回走着行列。
虽然不是练成精兵,没那个须要,只要半天时间能明白纪律就行。
训练照样计日给钱。
赈灾,并不是说让灾民不饿死就行了,最重要也是最困难的,是灾后重建。
重建需要钱。
哪怕顺州文武孝敬了近三十万贯,也只是杯水车薪,绝不够挨小我私家发钱的。
也不能这样干。
白白得来的钱,怕是不会太过珍惜,只有劳动所得,才会珍惜,也用的心安理得。
所以,赵桓的目的是让每户灾民挣个三两贯并须要的工具后,各自返乡重建家园。
至于钱财,常州、苏州、湖州有的是富户,随便打几家劣迹斑斑的,想来也就够了。
“陈诉,我要喝水。”一个灾民突然叫道。
“准。”训练官同意,可能觉得天气太热,这亲卫大手一挥,喝道:“都有,全部休息一刻。”
“谢军爷。”
欢呼中,人群有序向着喝水点移动。
都是柳条的劳绩,谁也不敢乱糟糟地。
一个接一个的洪流缸,里面虽然不会是生水,甚至不是凉开水,而是药材熬制的防暑凉茶。
看着灾民有序喝水,韦嘉叹道:“殿下所言甚是,不需要强迫,果真人人都来喝这凉茶。”
“人性如此,屡见不鲜。”刘子翼笑道。
强令不得饮用生水虽然可以,然而在看不到的地方,肯定有人犯禁。
于是,赵桓令熬出凉茶来。
不需要多说,只要是渴了的,自然都市来喝。
别人都喝凉茶,照旧加了糖的,偏生我嘴贱非要贪这口河水?
这就是人性,有自制不占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