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在店里不疾不徐地审察着，掌柜也不敦促，只是似乎不经意地视察顾青。顾青生得一副好相貌，穿得新衣看得出价值不菲。
掌柜愈觉察得今天这票据成的时机很大。
他暗自估摸顾青的身家，心情没有面上这般平静。宰客亦是一门不简朴的学问，价钱高了会吓走客人，低了平白损失收益，高明的卖家都市尽可能追求最高的利润。以掌柜多年的经验，搪塞一个年轻人本该手到擒来。可是他仍是有些拿禁绝，因为顾青仍是没有透露自己的目标，没有一般年轻人的浮躁。于卖家而言，这样的客人纵然能最终告竣交易，亦难以让卖家获取最大的收益。
顾青没有刻意视察掌柜的神情，却简陋估摸到对方有宰客的心思。
他不甚在意，神色恬然地略过一件件古玩字画，最终顾青在一幅画前驻留。这画挂在很显眼的位置，透出古玩店急于想将它卖出去的心思，否则怎么放在这样的位置上。
掌柜见顾青看上这幅画，脸上先是惊讶，随即脸上堆满笑容。
顾青看中此画，着实出乎掌柜意料。因为这幅画是掌柜职业生涯的一大北笔，他整天都琢磨着把这幅画卖出去挽回一点损失。
“令郎，这幅画是王鲁的山居秋图，你瞧这笔法，消息相融，画中内容更富厚多姿，山水清新秀丽，里面的浣女尽态极妍。情景融会，意韵美妙，实是上乘的佳品。”掌柜恨不得把画夸出花来。
顾青神情恬淡，问道：“王鲁是谁？”
掌柜心下更是一喜，这客人原来不学无术，害他白白担忧了一阵，他按捺心中厦悦，从容解释道：“王鲁是两百年前的大画家，画作雄浑之中不乏细腻，两百年来，于画道上无人出其左右，向来收藏他画作的人都爱之如命，不愿轻易示人，更不会将其买卖，因此他在市面上流通的画作少之又少。”
顾青指着画轴道：“可是这画轴怎么看都没两百年，用的质料也一般。”
掌柜老脸一红，没想到这小子照旧懂一点，他道：“此前收藏此画的人家不识珍宝，应是得画后，胡乱装裱了一下，小人也因此侥幸捡漏。令郎若喜欢这幅画，你买下来，我重新给你用上好的檀香木装裱一下。檀香木可以去湿驱虫，而且另有淡淡的香气，向来是用来裱画的上品。”
顾青“哦”了一声，道：“你计划卖几多钱？”
掌柜比了个“一”的手势，咬牙道：“一千两。”
顾青不置可否一笑，指着那木头佛像道：“这件工具呢？”
那佛像十分破旧，黯淡无光，如果不是明显上了年头，掌柜的基础不把它当做骨董，一直将它弃捐在角落里，没想到顾青竟看得上它。
掌柜的虽然不清楚佛像的价值，可是心里灵光一闪，莫非顾青其意在此，适才的画只是幌子，他于是淡定起来，微笑道：“这佛像传承久远，另有高僧大德开过光，小人自从将这件佛像请回来后，身体越来越好，更没生过病，着实是一件神物。”
这几年他确实没生过病，倒是没说瞎话。
顾青道：“你出个价吧。”
掌柜道：“一千五百两。”
顾青摇摇头，说道：“掌柜的，你成心宰客。”
掌柜老脸一红，这人怎么这样直白，他沉吟一会，说道：“一千二百两，权当是小人交令郎一个朋友了。”
顾青道：“我不瞒你，这佛像有点名堂，不外我最多出五百两，你还得将适才的画搭在一起送给我。”
掌柜颇有些激动道：“令郎，那画可是王鲁的画，虽然此画没什么名气，可是也不止五百两，况且你还要这个佛像？”
顾青道：“我主要是想要这佛像，那画一开始我看着有些顺眼，可是你或许也明白，再放个三五年，怕是都没有人会把他当什么王鲁的画买回去。”
他就差说这画是假画了。
掌柜颇有些丧气，没想到这小子也不是不学无术，他继续道：“至少令郎认得这佛像的好，五百两是不是太低了？”
其实当初这佛像他只花了十两银子，五百两已经大赚。
顾青道：“我不太确定，所以肯花五百两银子，亏了也没什么，你要我多出钱，那就算了。”
掌柜摇摇头，说道：“不行，这价钱太低了。”
顾青“哦”了一声，走出去。
掌柜见过不少客人为了压价，故意要走，其实心里照旧想要。他目光落在顾青背影上，默数一二三，期待顾青转头。
直到数了十声，不由愕然，真的走？
他看着顾青的背影要消失在视线里，忙追上去，道：“令郎请留步。”
顾青似乎没听见。
掌柜追得气喘吁吁，终于追上顾青，拦住顾青道：“令郎，就五百两。”
十两银子买回来的工具，转手就能卖出五百两，他另有什么不知足，至于那画，假的不能再假，一直是他的心病，今天一并送走，倒是了却一段心结。
横竖五百两，也够弥补当初的损失了，另有得赚。
他当初真的是昏了头，才收下这幅画。
顾青沉吟一会，道：“我另有事，就不跟你扯皮，那就这样吧。”
掌柜小心翼翼将画和佛像装好，接过顾青的五百两银票。
顾青也无什么喜色，他确实不知道佛像到底有什么用，或者只是他的错觉。
至于那幅画，确实是假画，但他瞧出了其中另有乾坤，只是手艺太过高明，纵然内行人都未必能看出来。顾青心知以这样的手艺在假画上做文章，足以证明其中所藏之物，绝不止五百两的价值。
幸亏从前他也做过装裱匠，而且手艺高明，察觉画上蹊跷时，回忆起了当初所学，这才没有错过这幅画。虽然他适才在古玩店转了一圈，本就有捡漏的心思，虽然他要买佛像，但也不想亏损。
出了古玩店，顾青又去四周买了一些工具，然后出城回家，距离约定晚饭的时间另有或许一个时辰，足够把画中的秘密揭晓，因此顾青开始行动。
他将画展开在桌面上，注目其中一名浣女的红唇。
这名浣女红唇的色泽，相比其他浣女，稍微浓了一丝丝，如非顾青现在眼力太好，基础注意不到这样的细节。
而且仔细视察后，更会发现这一点红唇的颜色深浅，并非一点而就。
顾青摸了摸纸张，心里赞道：“真是厉害。”
纸张的厚度跟普通的画作相差无几，但是顾青很清楚，这画里还藏着一幅画。
装裱这画的人的手艺，认真称得上神乎其技。
赞叹一声后，顾青开始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