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这个春节是阮浅浅印象中最平静地一次，没有欢声笑语，没有阖家团圆。只有她和云知小姐两小我私家围着桌子坐，相对无言，默默地低头吃工具。
距离宋晞迟离开已经已往了一周的时间，没有电话，没有短信，没有任何消息。开始几天，阮浅浅每看到新闻上不停增长的数字就畏惧地直掉眼泪，云知年纪还小，看到她不开心也随着情绪降低。
阮浅浅心疼她，勉强打起精神找话题，“云知，想不想看会儿电视呀？”
小朋友平时都是吵着要看动画片，但这次却完全没有兴趣，耷拉着脑袋拱进她怀里，嘟嘟囔囔地，“妈妈，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啊？”
阮浅浅鼻子一酸，眼泪差点下来，哽着声音，“快了。”
再多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可是我有点想他了，”云知抱着她的手臂晃晃，格外天真，“妈妈想爸爸吗？”
阮浅浅将她抱起来坐在腿上，颔首，“想。”
云知一下兴奋起来，神秘兮兮地凑到她耳边嘀咕，“那我们悄悄地去找他好欠好？”
阮浅浅的心思被疏散了些，摇头劝导，“不行以哦，爸爸在事情。”
“可是，之前妈妈事情，我们也去。”
她伸手将剩下的奶昔拿过来塞到她手里，小声劝她喝掉，然后才回覆，“云知，你看外面有什么？”
云知小姐从她怀里出来，春季前还蹒跚的法式，现在已经足够稳当了。她趴在窗边看了会儿，纳闷地转头，“有路灯，有车子。”
阮浅浅蹲在她身边，格外温柔，“但是没有人对差池？”
云知小姐又扭头去看，然后欣喜地拍手，“没有人呢！”
“嗯，”阮浅浅下巴抵在她蓬松的发顶，声音轻轻，“因为有座都市生病了……”
“我知道！爸爸和那些叔叔阿姨一起去帮都市治病了，”云知特别骄傲地仰着脑袋，在她怀里转了个圈儿，面劈面的看她，眼里有光，“动画片里的大英雄，都是会变装的”
这是之前宋晞迟开玩笑告诉她的话——
“爸爸也有战袍，白色的。”
结果云知竟然记到了心里。小丫头惊奇地瞪大眼睛，向她分享自己的新发现，“原来爸爸是英雄——”
阮浅浅哭笑不得。
玻璃上映着两小我私家的倒影，里面是相依为命的一家人，外面是灯火阑珊，却似乎隔成了两个世界。她感伤地叹了口气，“是呀，各人都是英雄。”
02.
飞机刚落地，宋晞迟一行人就被分成两组带往差异的地方。像他们这种志愿医生，多数被部署在了患者的接待处，主要事情就是确定前来问诊的病人到底属不属于被隔离的规模内，总而言之，是个精细活儿。
因为是新来的医生，为了制止麻烦，带队上级每小我私家将自己卖力的区域和姓名都写在大褂后面，便于区分。
幸运的是，前期的病情控制的很好，并没有明显的人数增长，但每小我私家大脑里都绷着一根神经，一点不敢掉以轻心。
整个急诊室嘈杂无比，四周全是跑来跑去的医生护士，神情格外焦急，高声大叫——
“四十二床！快！有没有医生过来！”
宋晞迟快速交接完事情，立刻赶已往，白色床单上只剩下一趟鲜红的xue迹。他转身抓住刚刚高喊的护士，问，“病人呢？”
四周痛苦地喊叫一声高过一声，完全掩盖住了他的话语，那护士凑近了些，高喊，“是并发症！已经送手术室了！”
“并发症”这三个字一出口，宋晞迟就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最令人担忧的事情到底照旧发生了。
险些是同时，喇叭里便酷寒地机械语便开始广播，“请小儿科医生和外科医生快速到第五聚会会议室荟萃！两分钟内全部到位！再次重复——”
整个聚会会议室气氛剑拔弩张，有几个跑进来的连手术服都没来得及换，靠在墙壁上调整状态。
调令下来之后，医院给他们放了半小时的假休息，顺便给家里人报备。宋晞迟从消毒衣柜里拿脱手机，第一件事就是打给阮浅浅。
然后是漫长的期待声，那边才有人接起来，是云知小姐，“喂——”
奶声奶气地。
宋晞迟心里的郁结瞬间消失了泰半，笑道，“妈妈呢？”
“睡着啦。爸爸什么时候回来？”云知小姐捂着话筒，踮脚关好门去客厅打电话，声音小小的，但听起来可爱极了。
易服室里没有椅子，宋晞迟倚着柜子半蹲，满身上下全是因为疲劳带来的酸痛感。他静了会儿，才开口，“快了。”
云知不懂，“刚刚妈妈也说快了，那，快了是什么时候？”
小孩子真的是转眼就长大了，宋晞迟走时，云知小姐的语言组织能力还不是很好，现在已经能完整的说出长句子。他突然有些感伤，又带点不忍，似乎缺席了云知生长历程中最重要的一环，心里酸涩。
“快了啊，”宋晞迟瞥了眼时间，起身准备收拾工具，“等春天来了，爸爸就回去。”
云知小姐获得准确的日期特别开心，宋晞迟听她嘟嘟囔囔的声音推测应该是困了，于是哄着她去睡觉，却不让她挂电话，“乖，放在妈妈的枕边，不要吵醒她。”
“好~”
云知小姐应着，蹑手蹑脚地放好，然后轻声道，“爸爸，我走了。”
宋晞迟低声回应，然后听见房门阖上时发出的细弱声。
四周归为平静，他手臂撑在墙壁上，微微闭眼，呼吸节奏似乎与对方一致。然后忍不住微微笑起来——
充电乐成，可以开始事情了。
03.
阮浅浅第二天起来看到通话纪录才知道宋晞迟昨晚有来电，正巧，云知小姐饿着肚子进来催她做饭，阮浅浅应声，问，“爸爸昨晚上说什么了？”
一提到这个，云知就特别开心，“爸爸说，等春天到来就回来了。”
阮浅浅一愣，看了眼窗外还未化得雪，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果真，打开手机，随处都是欠好的数字和消息。阮浅浅已经没了担惊受怕的力气，怎么说日子也总得过下去，她必须相信宋晞迟能够平安，她只有这点能做了。
云知这几天食欲很好，就算她做出来的饭菜味道不尽人意，也特别给面子全部吃光。
最近口罩抢的特别快，幸好阮浅浅多准备了一些，但照旧省着用，以备不时之需。
吃过饭后，她去小区里做了日常康健挂号。刚放下笔，就接到了家里人的电话，是阮爸的电话，但失事的却是宋夫人。
“别太担忧，只是隔离视察一段时间。”
年前她听说宋家有人生病，宋夫人已往照看，却没想到正巧碰上这事儿。阮浅浅一想到那些骇人的数据就畏惧，多嘱咐了几句让怙恃在医院也要注意掩护自己。
那边也在忙，搪塞地应了几声便挂断了电话。
就算家人在没有硝烟的战场上厮杀，但其他人的生活照旧要过下去。云知小姐已经在家憋了半个多月，她原来又是个闲不住地性子，哭着闹着要出去玩。看阮浅浅没有丝毫心软的迹象，便开始撒泼打滚。
阮浅浅管不了她，只能找时机转移注意力，突然就想起来林桐婕家的小男孩，于是拨通视频。云知瞬间停住哭闹，凑过来看。
那头险些立刻就接起电话，林桐婕没精打彩的样子展现在屏幕上，哀嚎——
“浅浅，你快救救我——”
“怎么了？”
阮浅浅纳闷，将手机支在桌子上，一只手揽着云知不让她离手机屏幕太近。
“来，你自己看看。”
林桐婕镜头一晃，从客厅到书房再到卧室，父子两个一个房间一个，同款冷淡脸，端规则正地坐在书桌前忙自己的事情。阮浅浅这才主意到他们家真的平静到太过，揶揄道，“林桐婕，你的家庭职位真的是岌岌可危。”
他们家三小我私家，除了林桐婕之外，都是不善言辞的性子。有时候林桐婕真的会怀疑自己在独居。阮浅浅幸灾乐祸地笑，“放弃吧，从小到大你就没赢过谢琼宇。”
林桐婕摇头，“但是我能赢过他儿子。”
然后跑进卧室将正在钻研数独的谢沐风拎出来，往他手里塞了个玩具，道，“玩这个。”
谢沐风面无心情地看了眼手里的塑料玩具，在手里转了个圈，利索的按下玄色按钮。难听逆耳的音乐声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响，他脸上瞬间迸出嫌弃的神色，重新塞回了箱子里。
屏幕那头的阮浅浅看到这一幕，实在没忍住笑作声，“林桐婕，你别这样行吗？总觉得有点，可怜……”
对方幽怨地抬眼，“我拉低了家里的智商指数。”
谢沐风跟谢琼宇完全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眉宇间连冷漠感都如出一辙，小小的人儿，不笑的时候竟然有种莫名的严肃感。
但是他长得悦目。
而云知小姐就喜欢长得悦目的。
于是她在亲妈怀里剧烈挣扎，伸着肉乎乎的手臂去拿手机，笑地辉煌光耀，“帅哥哥——”
阮浅浅，“……”
林桐婕，“云知绝对是你亲生的。”
阮浅浅，“……”
04.
这边聊天之际，宋晞迟已经到了目的地。全部因为感/ran引发并发症的病人全部被转移到了这个医院，整个大楼里因为消毒喷雾蒙了一层白茫茫的水雾。
防护服闷得人透不外气来，幸亏宋晞迟之前加入援助行动时，经历的情况比这还要艰辛，所以很快便适应过来。但一些入职没多久就派来的医生显然遭受不住，掉头跑出去，疯狂地拉下面罩，然后大口呼吸。
陈子渊在小儿科，是第二批到的。刚下车就看到这一幕，立刻从消毒包里拿出毛巾捂住他的口鼻，喊，“这里不能摘下面罩！”
那人歉仄所在颔首，示意已经好受多了，手忙脚乱地将面罩带好。大厅里所有人都穿着防护服，幸亏身后用记号笔写着科室和性命，想找到宋晞迟并不难，只是声音被厚重的防护服隔着，听不真切，“我说，新医生有点不靠谱啊！”
宋晞迟瞧了眼时间，回覆他，“你刚来医院的时候，前辈们也是这样说的。”
陈子渊，“……”
话是这样打趣，但宋晞迟照旧悬着一颗心。
从发作到现在，不知道有几多医学生喊着“拯救公共”的口号，脑子一热就报名过来。但实力完全跟不上自己的热血，这里全是隐形的敌人，稍有不慎就会命丧于此，不是个凭借感性就能闯出去的战场。
医院被离开成两个部门，左侧的大楼是成人患者，右侧是幼童患者。
并发症泛起的种种现状都有，凭据目前的医疗条件不行能每一个都送进手术室，只能挨个检查，确定轻重缓急。
宋晞迟靠在手术室的墙壁上慢慢调整状态，然后向进来的护士招手，“接班的手术医生来了没有？”
对方摇摇头，又快速跑开了。
这样的战略虽然很是收效，但不行制止的一个问题就是患者的情绪。送到这里来的人，就算医生不说，自己心里几多也有了数。看到自己手臂上绑的花花绿绿的带子，立刻怨声四起。
原来医疗资源就不够，再加上这么一闹，医生和护士们还要再肩负起保安的事情，抚慰他们的情绪。隔离病房里乱作一团。
宋晞迟进来手术室之后就再也没出去过，虽然照旧一副冷冷清清的样子，但他自己却清楚，如果再不换人进来，他的身体撑不了多久了。
护士们也明白这样的情况，一趟趟的往值班室跑，通知他们来换班。不知道过了多久，总算有人从隔离室脱身，宋晞迟顺利地缝合，向他开口，“收尾你来。”
然后拖着虚弱的身体往消毒区走，他的防护服需要换套新的。手脚的枢纽似乎是生了锈，行动都比平时慢了半拍，好不容易脱下来之后，他满身上下全部被汗浸透，连发尾都落着水滴。
宋晞迟双腿因为站得太久已经发麻，半步也挪不开，扶着墙壁缓了半晌，才开始继续行动。
隔离区原本是互通的，现在加了一道玻璃的防护门隔着，但却不故障声音流通。
大人的嘶吼和孩童的哭泣夹杂在一起，吵得人头痛欲裂。有护士堵在病房门口，向情绪激动的陪护家长解释——
“不是不让您进去看孩子……我们理解……我也有孩子，但是它的熏染性真的很是厉害……请您配合我们在无ju/n区期待，好好……”
陈子渊完全无视外面的消息，口罩绷得太紧，他的脸颊早就皮开肉绽。再加上汗水沁入，疼得难受。
但他照旧保持稳定，平和地笑，“不畏惧啊，叔叔听听你的心跳。”
躺在病床上的小孩儿乖乖配合，懵懂的眨眼。
“晚上睡觉的时候，有没有呼吸不外来的感受？”
“没有。”
陈子渊颔首，直起身向护士付托，“他的状况稳定，接下来二十四小时内如果没有异常现象，可以转出医院，进行通例治疗。”
护士允许着，将他手臂上的带子换了一条。
陈子渊出门的时候，情绪激动的家长立刻围过来询问情况，虽然有保安隔离开，但他照旧被抓了个踉跄。
再加上这几天一直在高压下，脚步虚晃，差点跪在原地。有护士眼疾手快地扶住，问，“您好吧？”
他摆摆手，“没事。”
一层的消毒房间里是医生每天例行检查康健状况的地方，他去的时候，正巧碰上宋晞迟出来。
两小我私家远远地打了个照面，因为不能触碰，所以宋晞迟向他比了个手势。
太熟悉了。
高中那会儿两人经常赌钱，宋晞迟就喜欢用这个手势挑衅他，陈子渊会意一笑，也回应——
在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