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姮想起了多年前在家乡的一桩往事。
那时候她还年少,应该还在读高中?或者刚进大学?总之,她和同学们一起去加入志愿服务,给救济工具们发放衣物、食物和药物。
刚被分配到这个任务的时候,殷姮很是不理解。
社会的福利和救济制度都很是完善,缺衣少食可以去申领政府的补助,怎么都不行能饿死。为什么还需要他们这些学生加入慈善事情中,再给人分配工具呢?
但很快,她就知道了,因为这些申领救济的人,往往都是被家暴的妇女,被欺凌的儿童,精神上有种种疾病的患者。
他们无论是事情赚来,照旧救济领到的钱都足够生活,可没用,刚拿得手上,就会被其他人掠夺。
而这种掠夺往往存在于一段极其亲密的关系之间,例如伉俪、父子等等,从而让取证变得很是困难,甚至他们自己也不愿意离开现在的处境。
哪怕现状已经很是糟糕,但忍着还能过,万一离开,日子说不定更惨。
年少气盛的殷姮,另有她的同学们,虽然见不得这种事,试图挽救,劝说救助工具离开现有的处境。
可他们获得的,并不是谢谢,而是弱者的怨恨。
那些人并非不知好歹。
恰恰相反,他们比谁都清楚,这些来资助他们的都是好人,不会害他们,所以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将自己的痛苦、不满和憎恨,都发泄到对方的身上。
只因善良的人,哪怕被伤害了,也始终恪守道德和立场,不会侵犯他们。
哪怕仅仅是无比伤人的言词,不敢有任何实质性的行动,但这样恩将仇报的举动,却足以令少年们的热血徐徐变凉。
从那之后,殷姮就明白,人各有命。
作为局外人,遇到不平事,稍微帮一两次就算了。真要强行把人家从泥坑中拽出来,你肩负不起,人家也未必宁愿。
瞧见殷姮陷入回忆,神色越发降低,殷长赢淡淡道:“阿姮忏悔了?”
殷姮摇了摇头,叹道:“无论对国家,对黎民,照旧对她们而言,这都是一条极好的路。自打做出这个决定起,我就未曾有一刻忏悔悟。”
她确实在见过众女之后,稍微有些忧虑,因为她们心志不够弘毅,殷姮怕她们反抗不了家族的压力,甚至会是那种家族虐我千百遍,我待家族如初恋的人。
类似的人,殷姮见过不少。
好比,怙恃最不痛爱的那个孩子,对怙恃的态度往往会两极分化。
有些十分冷淡,看待怙恃犹如陌生人,希望对方永远不要泛起在自己的生命中,打扰自己;
有些则会太过支付,希望获得怙恃的认可,哪怕倾家荡产,掏空自己,搞得人生一塌糊涂,也未必能醒悟。
殷姮不清楚众女划分属于哪种,但她真没为这个决定忏悔悟。
女人想要从后院的四方天地走出来,不妥笼子里的金丝雀,就要学会独身一人面对冷酷的森林规则。
无论众女最后走到哪一步,对殷姮究竟是谢谢,照旧怨恨,她都无所谓。
她给了她们一个时机,让她们在她一定水平的呵护下,与男人们去竞争。
这等情况下,做得好,虽然容易出结果,升迁快;做得欠好,也就休怪律法无情,不会因为她们是女子就网开一面。
或者说,正因为她们是第一批女官,一旦犯事,只会从重处置惩罚,以儆效尤,绝对不行能有运动的时机。
要是这二十七个女人里面,真有“无私”到“利益家族捞,罪责自己扛”的,那就看看到时候,一心信赖的家族,会不会救她们吧!
“我只是想着,是否要再完善一下相关的监察机制。”殷姮思忖片刻,照旧抬头,望向殷长赢,“大兄,我想效仿卫君徙木立信,只是更进一步。”
殷长赢静静地看着殷姮,就听见她说:“我希望朝廷能发表一次果真性质的演说。”
知道历史上没有过这种先例,殷姮示意膳桌撤下去,主动坐到殷长赢身边,认真地说:“大兄应当清楚,任何一个政策,从王都下到达地方,都有可能被权要玩出花样。尤其是这种涉及稳定收入的事情,光一想想,我就列出几十种借此盘剥黎民的要领。”
克扣人为之类,都是小事。
举个例子,工厂再大,总不行能把一郡的女人全包了吧?
凭据殷姮的估算,每个郡的工厂,能容纳当地两成女人,就算相当不错了。
想也知道,为了能进到工厂,许多人一定会削尖了脑袋,想方设法行贿有权有门路的人。
就和后世某些玄色诙谐一样,想要一份月薪三千的特定事情,茶水费竟然需要五六十万甚至百万之多。
你问这些家庭图什么?不就图个稳定嘛!
殷姮可不希望工厂还没开起来,一个进厂名额,先把当地黎民折腾得倾家荡产。
她原本计划,名额的事情由眷族和监视官们卖力,但现在看来照旧不够,只能用很是之策。
“我知朝廷一向只发命令,从不解释缘由,但——”殷姮略带恳求地看着兄长,“我希望朝廷能写一篇通俗易懂的文章,用特殊的方式传遍天下,令所有黎民都知道,我们为什么开这个工厂,能进工厂的人有什么要求,人为几许,福利如何。”
这是殷姮想了很久,才想出来的方式。
权要对黎民的盘剥,最要害的就在于一点——他们拥有对政策的解释权。
所以仕宦们要害黎民倾家荡产,实在太简朴,只需年年向这家征徭役,不出三年,这家就只能卖田卖地,卖儿卖女了。
虽说潜规则是不能竭泽而渔,今年征这家徭役,明年就该征那家,但没有一条政策提到要这么执行啊!
就算徭役年年征你家又如何?这是为国为君王尽忠,你敢反抗,那就是造反!
殷姮虽然知道地方上,尤其是乡村有多黑。
但她也知道,在涉及切身利益的事情上,哪怕是大字不识的黎民,也有天生的敏锐。
他们只是没有获取消息,转达自己声音的渠道,并不是真的愚笨不堪。
如果朝廷下达一个政策的时候,详细框定了政策的执行规模,执行工具,收获几何,以现在轨道运输的发达,不用半月,就能传遍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