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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永生

第三百零三章

覆永生 微云疏影 2180 2020-04-09 23:57:51

    回到上林苑后,殷姮总有点走神。

  瞧见她筷子都快戳进了盘子里,拿着勺子能搅汤羹几十下,殷长赢不动声色地望向郑高,发现郑高头埋得很低,就知道对方并没有找到殷姮失态的原因。

  既然如此,殷长赢就直接问:“阿姮,回神。”

  殷姮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做法太伤眼,立刻将勺子放下,望着殷长赢,致歉之后,小声说:“大兄,我……我有些紧张,又有些难受。”

  说到这里,她苦笑了一下:“明明觉得事无巨细,已经想得周全,可——”

  越到快要执行的时候,她就越不安,怕自己太过想虽然,反而害了黎民。

  尤其是接触即将卖力羁系工厂运作的贵女们后,殷姮的担忧到达了巅峰。

  倒不是因为她们欠好。

  这些二十七位女性,论人品,不说完美无缺,却也能算上乘;论努力水平,堪称废寝忘食。

  但她们的心志并不弘毅。

  一小我私家品好,够努力的人,未必不是一个软弱的人。

  殷姮很清楚,公卿、世家们的节操很低,他们现在觉得纺织工厂没用,送来的都是边缘人。可等他们发现这里面过手的钱究竟有几多后,有几人能忍住不动心?

  这些世家贵女,真的能反抗家族伸过来的手吗?

  “我有点怕。”殷姮轻声道,“怕今天选了她们,反而未来会害了她们。”

  殷长赢知道殷姮并不是优柔寡断、瞻前顾后之人,这份担忧便显得有些奇怪:“‘害’之一字,从何说起?”

  倘若给一人身份、职位、权力,叫做“会害了对方”,预计天底下的人都市扑上来,狂热地呐喊,请您来害我吧!我们不介意!

  殷姮摇了摇头:“这纷歧样。”

  殷长赢马上生出几分兴趣:“此言何解?”

  殷姮思考了一下,才问:“大兄认为,长安君的生母,冯夫人,究竟是何等模样的人?”

  这个名字太过久远,但对殷长赢来说不是问题,他压根不用回忆,便回覆殷姮:“与寿阳太后似乎。”

  世家精心浇灌的女儿,基本上都是这个德性。

  她们的容貌或许不是最美的,却能察言观色、温柔解语,并对政治和局势有一定的敏感度。哪怕内心毒如蛇蝎,外貌上也能温柔娴静,而且不给男人添麻烦。

  最后这一点,尤为重要。

  先王体弱,事务繁多;孝文王性情离奇,脾气急躁。

  与君父相处,与朝臣接触,监理国务,已经用掉了他们大部门的时间,喊嫔妾美人过来都是为了放松休息,才懒得理会女人之间的明争暗斗。

  争宠嫉妒,心情好的时候,那是情趣;心情坏的时候,就是你没眼色,不识抬举。

  所以,最受宠的那个女人,未必是最悦目的,也未必是身世最高的,却一定是最能让他们舒服的。

  殷姮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我今天见到了冯家一女,虽不知其父为谁,却也能猜到,应当不受痛爱,也无实权。此女虽不主动发问,却一直在静心视察、聆听,观其模样,应所有斩获。我特意翻了一下她的考卷,虽然回覆出来的问题只有三成,但每一道题都准确无误。”

  短短几句话,殷长赢已经捕捉到此女的特质。

  谨慎、细心、求稳、不冒进。

  对卖力监视的人员来说,都是十分优秀的品质。

  殷长赢一听就懂:“此女是容貌不美,照旧不善言辞?”

  殷姮颔首:“兼而有之。”

  她看人不说十成十地准,但接触一会儿,或许能瞧出其八分。

  在殷姮看来,这批女性中,最优秀的就是年纪最小的冯清,虽重新到尾没说话,心中却自有丘壑。

  郑娇若能生长,指不定也能有一番成就,因为她是这个时代极其难得的,在怙恃之爱中长大的孩子。

  张蕊的夫家若不姓王,可能会受家族和子女所累。

  但她故去的夫婿是王家旁系,有这层关系撑腰,除非三公九卿亲自下场,否则无人敢动。王家富贵已极,最怕烈火烹油,又有王乾掌舵,应当不会对纺织工厂伸手。

  其他二十四人,殷姮不说直接否认她们,只是觉得情况不够乐观。

  “冯家乃是昭国名门,家大业大。年纪在十三到二十五之间的儿媳、女儿,哪怕只算嫡支,应当也有几十个吧?”殷姮叹道,“若性别交流,冯清是个男人,还会被看成家族弃子,被送到中天台吗?”

  自然不会。

  冯家的行事其实很好理解,就是世家惯常的做派,儿子送去从军,女儿送到宫里,或者联姻其他权门。

  冯清若是个男儿,与堂兄弟们一起上学,冯家那头老狐狸,未必瞧不出这个孙儿嘴笨心明。

  况且对男人来说,只要样貌不貌寝,不破相,就能当官。

  拙于言辞,反而是优点。

  没有哪个上司希望下属嘴巴太碎,什么话都乱说。

  偏偏冯清是女子。

  冯清能默默自学到这份上,可见才气颇为出众,但有什么用?

  不漂亮,不会说话,如果怙恃也没份量,就意味着基础没有任何渠道,被尊长所关注。

  不关注,自然就不行能重点培养。

  “对女子来说,她们一生的战场就是婚姻。美貌是为了吸引夫婿目光,身世和儿子能维持自身职位,讨娘家、夫家欢心,能让自己过得更好。就算学习作诗算账,那也是因为当家主母的需要。”

  “哪怕是未婚少女,也隐约明白,结婚之后,自己需要面对什么,又需要做什么。”

  “能否做获得,做得好是一回事,但她们至少有心理准备。”

  殷姮却将她们拖入了另一个战场。

  一个从前只属于男人的战场。

  正因为如此,殷姮才会不安。

  贵女们已往赖以生存的所有规则,在步入社会,肩负纺织工厂监视之责后,基本上都玩不转。

  她们需要去面对、去适应、去理解一套全新的规则。

  虽然殷姮知道,这是女性早晚需要踏出的一步。

  想要获得权力,就要支付劳动,在社会上和男人们一同竞争,没有人会因为你的性别而同情你,反而会因为性别,受到种种阻碍。

  但这一刻,殷姮却在问自己——我知道我正在做什么,且需要面对的是什么,可她们呢?她们未必有独立觉醒的念头,许多人都是被家族送进来,用来博得她痛爱的。

  将强者投进森林,强者只会越来越强;把弱者投进森林,就即是送弱者去死。

  我这么做,究竟是帮了她们,照旧害了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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