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自己处于千米之深的水下时,殷姮并没有急着上浮,而是利用水流,如同游鱼一般,在四周探索。
既然梦境把她扔到海底,肯定有原理所在,她入梦的时间有限,不能延长。
深海之中,山峦起伏。
殷姮总觉得有些眼熟,心中疑惑,游过连绵山脉,惊骇地发现,“山脚”边缘,竟是残缺不堪的祭坛,以及零星的骸骨。
这是她上次入梦时,初遇少君的青部!
殷姮立刻感知了一下海底到海面的距离。
快要两千米。
“就算冯夷利用洪水,淹没冀州和豫州,也不至于这么夸张吧?”殷姮喃喃自语,“九嶷没亲眼见过这场洪流,莫不是在梦境中夸大了?”
所谓洪水,能几十米高,就已经很是可怕了。
快两千米高,这不是发洪流,完全是直接把两州之地给沉了吧?
那其余几州的土地呢?
倘若没淹,与海洋差两千米的水位?这是陆地照旧海底巨坑啊!
若是淹了,岂不是洪水灭世级此外灾难?
殷姮话音刚落,就感知到了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量。
犹如黑暗之中,突然升起的太阳。
漆黑的海底,亮起了琉璃般的光线。
完美到难以描述的生物就这么泛起在她的面前,幻化做人形,衣衫胜雪,发丝洁白到无暇,唯有金色的瞳孔,透着逾越世间的酷寒。
“你利用苍梧山那只凤凰的力量,前来见我。”
天底下最强大的妖鬼,只消一眼,就看出了殷姮的来历。
殷姮老实求教:“在我的时代,已经没了您的消息。但您麾下的姬水水神,却因吞噬同伴,取您龙鳞,以及一块玉壁,因而幸免。”
冯夷冷冷道:“瞧见你的第一刻,我便明白,归墟之行,我定有去无回。”
听见冯夷的说法,殷姮有些惊奇,可听到冯夷与白帝去的居然是归墟,她又有种不出所料之感。
千头万绪,缠绕成线团。
殷姮思虑片刻,才问:“我……有何特殊?”
她品冯夷话中的意思,对方竟是肯定,如果殷姮所在的时代,冯夷照旧苏醒的,定能很早就感知到她。
这是为何?
冯夷没有直接回覆她的问题,而是用冷冰冰的语气,不带任何情感地要求:“将玉壁幻化出来。”
殷姮很是配合,利用巫力,将玉璧凝聚,泛起在冯夷面前。
冯夷看了一眼,没说什么,又问:“苍梧山的凤凰,是否真正苏醒?”
殷姮摇了摇头:“尚未完全苏醒,缺少时间和契机。”
“北域的乌龟,是否苏醒?”
“未有耳闻。”
“祁山的猿猴,还在世吗?”
“未曾听过。”
瞧见冯夷不说话了,却又不像在思考的样子,就是注视着她,殷姮懂了。
这是要她问。
因为冯夷并不愿,也不会去了解人类,不知道人类究竟想知晓什么。
所以,必须她问,他才回覆。
殷姮已经确定,对冯夷而言,她身上一定有某种特殊之处,才会令这位强盛无匹的妖鬼一感应到她就立刻泛起,并愿意解答她的提问。
但这并不意味着就她就能什么基础弱智的问题都问,浪费半天时间,却问不到点子上,岂不是很亏?
究竟该从哪里切入呢?
殷姮本计划直接问归墟的事情,就在话都要脱口而出的时候,突然想到,冯夷提到的几个妖鬼,凤凰在荆州,北域……估摸着应该是幽州,就是如今燕国的规模,而祁山,听这名字,像是扬州?
荆州、幽州、扬州,有一个配合点。
它们都不在澜河流域。
一个谬妄却又十分合理的推测,浮现在殷姮脑海。
她沉吟片刻,才问:“九州与外域三州的划分,究竟来自于人类,照旧来自于妖鬼?”
“所谓九州,只是人类的叫法。”冯夷面无心情地说,“我只知,天下曾有九个妖鬼,雄踞一方。”
好了,破案了。
九州的划分,就是来自于妖鬼。
每一州的规模,都是顶尖大妖鬼的势力规模——可能再稍微往外扩充一部门,但基本模子就在这里。
殷姮明智地没问,为什么九州的妖鬼,就只剩下了三个。
这不明摆着吗?
倘若那六只妖鬼还存在,怎么会允许自己的领域规模内,有个这么强的澜河水神天天晃来晃去?
这就是为什么顶尖妖鬼之中,多是山神,少有水神的原因。
敌人实在太多了。
等等!
说到这里,殷姮愣了一下,才想到要害。
长嚣之所以有名字,那是因为他原来就是人类;九嶷之所以有名字,那是初代族长们的自称,但其他天生天养的妖鬼,似乎基础没有,也不在意名字。
冯夷为什么有名字?
殷姮权衡许久,照旧决定赌一把,不由望向冯夷,轻声问:“您的名字,由何而来?”
看见冯夷没立刻回覆,殷姮又道:“或许,我应该问得爽性一点,您——曾经是人类吗?”
这是无比谬妄,匪夷所思,谁都不会信以为真的言论。
可排除掉那么多错误答案后,剩下的可能,竟只有这一种。
殷姮上辈子见多了稀奇离奇的事情,知道没什么不行能,才会大开脑洞,得出这种旁人基础想不出来的结论。
冯夷的神色没有丝毫颠簸,语气酷寒:“这正是我去归墟的理由之一。”
他认可了。
天底下最强大的妖鬼,怀疑自己曾经是人。
“您想堪破生死之谜,了解自己是谁?”
冯夷回覆得很爽性:“我降生之时,鳞片为近乎玄色的碧蓝,随着修为越深,慢慢褪色,酿成如今的模样。但冥冥之中,我有预感,鳞片彻底变为无色的那一日,‘冯夷’就将消散于天地。”
殷姮可以理解。
她上辈子见过许多位面,知晓许多生来强大的存在,好比什么世界树啊,星灵啊,往往为天地所不容,大部门结局都是灵魂和意识彻底泯灭,组成躯体的力量消散在天地间,滋润着整个世界。
许多强大的生灵为了逃离这种宿命,就会去强行绑定某条规则,以求永生不朽。
成神,合道,叫法纷歧而足。
但绑定规则的那一刻,他们其实就失去了“自我”,慢慢被规则侵蚀,最后成了没有意志的傀儡,规则的一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