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姮看着眼前的天下十二州舆图,轻声叹气。
见她照旧满脸不情愿,露出显而易见的抗拒,殷长赢知道她不会主动选,索性直接开始圈:“天下最富庶的,无外乎郑、陈二国,阿姮想要哪个王都做封邑?”
“……我哪个都不想要……”
面对殷长赢的注视,殷姮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知道她再推却下去,殷长赢就要直接指定了,殷姮思索再三,目光落到苍梧山的更南方。
她纤长的十指笼罩上舆图,慢慢挪到西瓯和南越上:“我要这里。”
这两片地方,目前还不是帝国的疆土。
殷长赢不动声色:“哦?”
殷姮知道,自己必须给他一个解释,否则就是蹂躏了他的美意。
她望着殷长赢,平静地问:“大兄覆灭祝国后,除却灭郑之外,对东南、西南两大边陲,有何计划?”
祝国的东南和西南面,有四个很是显眼的名字。
东瓯、闽越、西瓯、南越。
这些地方不乏人烟,也有当地人建设起来的政权。
数百年前,中原诸侯势大,祝国不敢渡过沧江,只能一直对南方进行开拓。
所谓大启南蛮,就是这时候的事情。
厥后,由于姜天子式微,诸侯争霸,祝国政策转向中原要地,以争霸天下为己任,无法支持双线开战。加上这些古国或部落也安循分分,就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没再进攻。
但对昭国来说,这显然是不能容忍的。
昭国的生长史,就是一部对外开拓史。
历代君王花了五百余年的时光,终于荡平了西边、北边乃至南边的所有敌人,把野人、戎人、游牧民族都赶到天涯海角,彻底稳定了领土,才一心一意,全力东出。
“孤本计划,待祝国覆灭,从百万雄师中抽调五十万,均分为五路。”
帝国的全盘战略,殷长赢早已通盘考虑过:“闽越、东瓯,与祝国交战多年,败军之将,不足为惧,一路雄师足以荡平。西瓯、南越,生番之属,野人各处,瘴气密布,各分两路雄师,势必克之。”
“哪怕伏尸流血数十万?”
“哪怕伏尸流血数十万!”
殷长赢神色沉静,似乎自己说出的,并不是如此残酷的话语。
殷姮却知道,这就是他的决心。
西瓯和南越多山,多林,多瘴,多野人,是一块实打实的硬骨头,殷长赢比谁都清楚。
但他就是要打下来,不管死几多人,也要打下来。
殷长赢绝不允许海岸线以内,另有不属于他的土地。
“既是如此,我的封地就更应该在这里。”殷姮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帝国的扩张战略,只能尽可能淘汰不须要的牺牲,“大兄也说了,西瓯、南越,都是野人生番,凶性十足,无法教化,只能以杀止杀。但,这是没有九嶷的情况下。”
她在来之前,已经问过卫沂之。
这位博学多才的门生告诉她,南越曾有个苍梧古国,统治南越数百年,几十年前才灭亡;西瓯最重要的一处要塞,则叫九嶷塞。
也就是说,那边的国家和部落,很可能与九嶷部落,有什么联系。
“九嶷一旦离开荆州,实力就要大减,我得带她回到苍梧,想措施解决这一问题。”殷姮望着殷长赢的眼睛,平静道,“在这历程中,顺便把西瓯和南越解决,岂不是很好?”
殷长赢却没被她的偷换看法蒙住:“纵然攻陷二地,蛮荒二地,也不堪居住,更遑论成为你的封邑。”
封地是君王对臣子的夸奖,分封元勋一片不毛之地,谁看了不寒心?
殷长赢不屑于玩这等小手段。
殷姮于国有大功,以膏腴之地相酬,本就天经地义。
“大兄,我不是故意推辞,我很认真地想过了。”殷姮轻叹道,“郑国,手工业之都;陈国,富甲天下。无论这二城中的哪一个成为我的封邑,我都即是躺在了金山上,一辈子都不愁钱花,但这对昭国有什么利益吗?”
后世的诸侯王,争着去当郑王、梁王、陈王,不就是因为这三个地方美女如云,商业发达,土地丰腴么?
但一个地方的收入总共就那么多,公卿诸侯拿的钱多了,国家拿的钱就少了。
想也知道,殷姮若以郑或陈的王都为封邑,当地最赚钱的工业,都不用她说,就已经在她名下;最大的商人,都要争着当她的门人乃至奴仆,否则没措施做生意;当地所有的田地、山林、水泽生产,都属于她。
这种躺在人家的劳绩簿上,混吃等死的行为,殷姮看不上。
就算真能获得一片封地,她也希望凭自己的开拓,从无到有,把生活、秩序和商业计划起来,而不是仗着位高权重,伸手去摘人家的果实。
“西瓯、南越,纵是蛮荒之地,却也未必没有可为之处。”殷姮为了说服殷长赢,可谓竭尽全力,“九嶷曾道,她记得苍梧山以南,生长着一种犹如修竹的作物,食之甘甜可口。又有一种菜蔬,生吃难以下咽,却能榨油。若是真的,无论哪处当我的封地,岂不都是我占了自制?”
这个时代缺油,更缺糖。
如果油菜能够大规模种植,部门取代动物油脂,国家的实力,又能前进一大步。
所以,殷姮说起这话,完全不心虚。
殷长赢虽然知晓油和糖对国家的重要性,但他更清楚,殷姮只是想用这个理由说服他而已,故他沉吟片刻,刚要说什么,却被殷姮拦住。
“大兄,先不要迁移黎民,就让我带眷族工程队,另有九嶷。唔,考虑到可能会打仗,照旧派将军和十万士兵追随我好了。”殷姮猜到殷长赢想说什么,微笑着阻止,“等我们把门路修通了,野人征服了,自然而然就会有人来了,就像樊郡一样。”
殷长赢却道:“孤再派十万罪犯,二十万黎民,并三万女人给你。”
言下之意,就是要这些人在西瓯和南越安家落户,充当殷姮封邑中的丁口了。
殷姮就怕他强迁黎民,不由摇头:“真的不需要。”
殷长赢的态度却很强硬,不容置疑:“阿姮——”
他的意思很明显,不必再说,就这么定了。
殷姮缄默沉静了一下,突然道:“大兄,你知道吗?我……一直不喜煌H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