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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永生

第二百二十二章

覆永生 微云疏影 2168 2020-02-05 01:06:02

  “你要殉国!哈!”

  楚缓双目通红,状如疯狂,对着空无一人的书房大吼:“这和我们兄弟有什么关系!让楚完去啊!他不是祝国之王吗?他另有三个好儿子,他们不行以死吗?凭什么要你去死?凭什么!”

  他的泪水基础控制不住,声音也哽咽到不像话:“凭什么——”

  “那个男人和那个国家,早就不要我们了啊!”

  明明兄长不在眼前,可楚缓却能想到,如果他在兄长面前问出这番话,兄长一定会温柔又无奈地看着他,平静地说:“他们谁舍得死呢?谁又有资格死呢?”

  祝国质子,不外是祝王抱来的宗室子;祝国太子与小令郎,也不是祝王的血脉。

  八百年祝国,直系血裔,只有那个男人,和他们兄弟二人而已。

  但那个男人……

  楚缓强忍着悲痛,蹒跚着走到书桌边,拿起了楚启留给他的竹简。

  每一个字,每一句话,他都看得无比仔细,像要铭刻在心底。

  由于握得过于用力,他的十指掐进了竹简里,细小的竹刺扎进他手心,可他却毫无知觉。

  “你知道楚完舍不得死,他会像一条狗一样,对殷长赢摇尾乞怜。所以,你就去死,对吗?”

  楚缓自己都没发现,这一刻,他满面泪水,却是笑着的。

  “你说过,绝不会成为他一样的人!但你的儿子才八岁!你就这么把他抛下,让他成为叛臣之子,你想过他吗?”

  “你这么做,和那个男人,究竟有什么划分!”

  说到最后,楚缓再也控制不住,将竹简重重一摔,任由这重逾千钧的保命符四分五裂,颓然地跌到了桌子上。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下定了决心,拿起一卷空白的竹简,咬破自己的左手食指,用毛笔蘸取鲜血,开始在竹签上写字。

  黄昏时分,他才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衣冠整齐,面容沉静,一如往常的模样。

  楚启的书房,一向无人敢靠近,侍卫们都距离很远,压根不知道楚缓先前的疯狂,并没察觉到任何异常。

  兄弟俩的府邸紧挨着,甚至开了扇侧门,互通有无。

  楚缓刚迈进侧门,就瞧见一位有些面熟的老媪等在那里,焦急地说:“二令郎,公主听闻噩耗,急火攻心,已经晕已往了。”

  短暂的缄默沉静后,楚缓竟道:“带路。”

  老媪先是一惊,旋即满面皱纹的脸就笑开了,哪怕她尽力掩饰,也无法克制这发自内心的喜悦。

  她守在这里,本只是为了求楚缓一道手书,好为自己一手奶大的公主去太医院求药,却万万没想到,二令郎竟要去探望公主!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虽说老媪听闻阿霜惨死,也很悲痛,可人心都是偏的。

  阿霜已经死了,这是没措施改变的事实。

  如果她的死能成为二令郎与公主匹俦和洽的契机,把坏事酿成好事,令公主有亲生的子嗣,难道不是更好?

  楚缓来到妻子居住的院落,就看见每小我私家都像无头苍蝇一样,无比忙乱,看见他的时候,却又惊讶到无以复加。

  他们对他很陌生,他也压根不记得他们的脸。

  楚缓什么也没说,走进房间,见华邑公主面无血色,躺在榻上,不由皱眉:“大的那个呢?”

  他记得,妻子养大了两个侄女,大的嫁给了梁王,小的嫁给了卫王。

  没人敢回覆。

  华邑公主昏厥后,早就有人给阿露去信,但至今都没有回音。

  他们基础就不知道,究竟是阿露知道这个消息也人事不省,照旧阿露记恨华邑公主促成这桩亲事,听闻妹妹的死讯,不愿来见姑姑。

  但无论哪种情况,他们都不敢对楚缓说,更不敢对华邑公主说。

  楚缓也不介意,只是冷着脸,怒道:“嫡母昏厥,我的儿子们都在做什么?为何不见他们在床前侍奉汤药?把他们统统给我关到我书房西边的那间屋子里,一个都不许漏!”

  他的心腹闻言,立刻要去传话,就听见楚缓说:“等等。”

  见心腹听住,楚缓不忘嘱咐:“不许惊动阿仁。”

  阿仁是楚启的嫡子,今年才八岁,楚启出征后,家中无人,自然将几个子女都托付给了弟弟。

  只不外,楚缓就记得嫡出大侄子的乳名。

  面对楚缓的付托,没人觉得差池。

  他的儿子们不孝顺嫡母,和侄儿们有什么关系?

  虽然一群半大孩子们,平日肯定是住在一起,玩在一起,甚至睡在一起,但这种时候,照旧要把人离开才行。

  楚缓在华邑公主的房中坐了一会儿,见太医院来人,冷着脸说:“细君安危,就交给太医了。”

  太医捏了把汗,探查一番,才道:“公主这是急火攻心,臣开一副药,公主醒后喝下,应当就能稍好一些。”

  楚缓没说什么,盯着太医把药开完,让人去煎,这才离开。

  老媪扑倒华邑公主面前,盯着她甜睡的苍白容颜,不停落泪:“太好了,真的太好了,公主,你一定要快点醒来,你们伉俪终于能和洽了。”

  那些碍眼的庶子,就该趁此时机,彻底开恶于二令郎,再也没有献媚的时机!

  她内心理想着楚缓处罚庶子们的样子,十分痛快酣畅,却不知,楚缓环视着房中六个畏畏缩缩,头都不敢抬的孩子,眼中闪过一丝悲痛。

  然后,他从暗格里,取出一壶酒,倒了六杯,冷冷道:“一人来拿一杯,喝完它。”

  六个孩子里面,最大的八岁,最小的才三岁不到,不懂事。

  看见五个哥哥一个拿了一杯,哭着脸喝下,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觉得很好玩,就见父亲走到他面前,将他抱起。

  这是父亲第一次抱他。

  他欢喜地去搂父亲的脖子,却看见父亲的眼角划过泪珠,捏着他的下巴,哆嗦着将杯中的鸩酒灌了进去!

  苦酒一入喉,怀中温软而幼小的孩子就挣扎了起来。

  楚启再也拿不稳酒杯,也抱不稳孩子,双手一松,杯子落地,孩子也落地。

  他含着泪看见什么都不懂的幼子拼命挣扎,最后一动不动。再环视四周,刚刚还活蹦乱跳的五个孩子,已经全都没了气息。

  “我说你不配为人父,可到最后,我也是这样。”

  他已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兄长,你希望我能活下去,但我更希望,你的儿子能够活下去!

  温热的鲜血,溅到雪白的墙上。

  就像一道道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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