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片刻,太仆自尽的消息,便传到了宫中。
殷姮下意识看了殷长赢一眼,就见这位兄长十分平静地说:“既是畏罪自尽,便交由廷尉衙门,一查到底。”
郑高何等精明,一听就知道,这是要把姜仲一系的焦点人物,除了姜仲本人外,先一口气清个洁净。
殷姮也品出了这层意思,不由轻轻叹息。
同党都被清算了,只有姜仲一人高居相位,平安无事。
但通常小我私家,见到这种场景,都市觉得是姜仲把他们全都卖了,以保自身的荣华富贵。恨意不朝姜仲去,又向谁去?
“阿姮可是心软了?”
“并无。”殷姮轻声道,“我只是觉得,人在濒临绝境的时候,为了翻本,总会看不清周围的事情,以及自身的处境。”
太仆虽然不行能是无端自尽,只可能是姜仲派人对他说了什么,或许是以一人之命,换家族平安吧?
可怜,也可叹。
瞧见殷姮露出一丝寥落,不必殷长赢说,郑高已经示意阿布,给殷姮送上一盏热腾腾的香饮,直接递到她的手边。
殷姮下意识双手接过茶盏,捧着小口喝了两下,心情才平复不少。
殷长赢见她放下杯子,才道:“姜仲也算有点眼力,卫尉、内史、太仆、典客、奉常、郎中令,孤本就计划全都换了。”
……
一口气把九卿换掉六个?
殷姮怀疑自己听错了。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三公”之中,太尉一般是荣养之位,丞相和御史医生,一个姜仲职位不保,一个卫涣年纪很大。
九卿里头,少府本就是殷氏王族的家臣,宗正和奉常只能由王族担任。
宗正掌管宗室不假,但昭国没宗室这看法,所以他们就管管公主们的嫁娶。
奉常则卖力掌管宗庙礼仪。
听殷长赢的意思,九卿除了少府监、宗正和廷尉以外,他计划全换了?
殷姮思考了一下,才问:“卫尉、内史从逆,咎由自取;太仆已畏罪自尽,剩下三位,难不成也是姜仲的人?”
殷长赢轻描淡写地说:“郎中令由他一手提拔。”
“……”
难怪朝臣之前不把你当回事。
九卿之中,直接掌握兵权的就两个;
郎中令掌宫殿掖门户,即王宫的所有修建群,侍卫都是郎中令的部下,交由郎中令来统一调配;
卫尉则掌宫门卫屯兵,卖力在王宫大门内外,周边驻军。
这两个官位上的人,任何一个若有了异心,都有可能勾通乱臣贼子,率兵打入王宫,逼死君王,扶持新君,甚至改朝换代。
正因为如此,历代卫尉和郎中令,非君王心腹不行担任。
结果,这两个家伙,居然都不是你自己的人?
如果再加上掌管天下马政,与君王车马的太仆;掌管天下谷货的治粟内史,以及王都戍卫的内史等……
殷姮马上惊了。
情感这些重要岗位,没一个是殷长赢信任,不,甚至没一个是先王的心腹担任?
“公卿——”殷姮欲言又止。
殷长赢猜到她要问什么,淡淡道:“先王在位不足四年,身体又颇为羸弱,全靠昭国制度,方能将军权牢牢抓在手中。明知公卿心思各异,却只能靠姜仲去制衡。”
殷姮不由轻叹。
照旧昭国这几代君王换太快了。
先王在位不到四年,他的祖父更是在位不足一年,两代君王都没有足够的时间,在朝堂上扶持自己的心腹。
若非如此,先王也不至于剑走偏锋,给于姜仲擎天权位,就是靠姜仲去压制昭国公卿。
这么想一下,姜仲和安信侯的思路也不算错——少年君王在位七年,都没培养自己的人手,那他们只要把朝堂现有的人手给拉拢了,不就照旧自己说了算吗?
殷姮突然很好奇:“若没有‘巫’的力量,大兄会怎么处置他们?”
殷长赢看了她一眼,随口问;“所有人都没有‘巫’的力量?”
不等殷姮回覆,他已经给出答案:“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也对,“历史”上,他原来就是这么平定的叛乱。
等等。
殷姮突然想到一个很是明显,可之前一直被自己忽略掉的事情。
如果没有她的泛起,殷长赢很大可能就不会觉醒“巫”的力量,但他是不是巫不重要,长嚣照旧在的啊!
殷长赢凡人之身,究竟怎么与这种庞然大物抗衡?
光是长嚣革新普通人类,制作出来的那些刀枪不入的怪物,若无孙青和樊辰脱手,普通人只能被砍瓜切菜一样地屠杀,又如何战胜它们?
难道说,殷长赢不是巫,长嚣就不能泛起?
不行能啊!
明明是长嚣先泛起,她才去的先王灵前……
“阿姮,在想什么?”
“有一事不解。”殷姮询问,“长嚣……一直是苏醒的吗?”
殷长赢已经将长嚣的影象消化得差不多了,闻言便道:“冯夷突然失事,瞬息之间,抽干所有伥鬼的力量。他靠着偶然得来的玉璧,苟延残喘,并吞噬掉周围八位伥鬼的残躯,获得冯夷的鳞片,却照旧陷入甜睡。直到数百年前,灞河泛滥,先祖以公主祭祀河神。”
“后裔的血肉,令他苏醒?”
“只是部门,主要是昭国以国家之名,年年对灞河祭祀,以王气滋养了它。十三年前,它方真正苏醒。”殷长赢回覆,“千万年来,澜河滋润九州大地,与这片土地密不行分。长嚣唯有重新成人,才气脱离冯夷控制。可他身为天帝宗子,身份尊崇,夺舍工具,也必须是身具王气之人。”
就是只能夺舍昭王的意思嘛!
但殷姮越发注意的,则是一个时间点。
十三年前。
那不恰好是她坠入这个世界的时候吗?
难道说,正因为她的到来,长嚣才会苏醒?与祭祀没任何关系?所以“历史”上的殷长赢,才没遇到任何超凡阻力?
但那些妖鬼又怎么解释,他们都是在的啊!
殷姮不知自己的推测是否正确,只得说:“年年祭祀灞水,尚能让长嚣恢复,家家户户都不忘供奉三皇、五帝……”
不知道的时候,也就算了,既然知道,殷长赢自然不会再做这么蠢的事情,什么祭祀东君,为五帝立庙,封禅泰山等等,谁知道会不会再造个更强大的妖鬼出来?
故他淡淡道:“奉常不允孤更改加冠、祭祀流程,孤已令他回家修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