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姮突然觉得有些悲痛。
她想起古早之前,据说其时的社会,有个流行的词汇,叫做“社畜”,指得是那些生活完全被事情填满,完全没有小我私家生活,每天都筋疲力尽,为了在世,已经完全放弃了梦想的人们。
陪同着生产力的解放,这个词早就成为历史,她学到的时候,还觉得很不行思议——以前的人,居然不是为了理想或者喜好,去做喜欢的事情,只是为了赚钱,为维持正常的生活而事情,简直难以想象!
不谙世事的“阿蘅”,曾经这么感伤,但……
“就‘天医’厥后的状态而言,和‘社畜’也没什么区别吧?”殷姮忍不住想,“她真的还热爱这份事情,还想倾尽全力救人吗?会不会,在最后一次拯救所有人的时候,‘天医’脑海中盘旋的念头,反而是‘终于可以死掉了’呢?”
这个推测听上去十分可怕。
但不知为何,殷姮心里却很笃定。
“天医”将力量点燃,让整艘飞船的人逃生,自己却独自张开精神网,为他们抵御空间风暴的那一刻,一定是解脱的。
明知道叛逆、出卖自己的人就在船上,可“天医”已经不愿去追究了。
因为她的精神状态,已经快撑不住了。
对彷徨于堕落边缘,岌岌可危,具备强烈自我扑灭倾向的“天医”来说,为了救人而死,无疑是最好的结局。
以英雄的身份死去,总好过以堕落者的身份被讨伐,不是吗?
想到这里,殷姮忍不住感伤。
人真是一种奇妙的生物呢!
明明是同一小我私家,只因为丢掉了大部门影象,之前决定的事情,现在就算能够理解,也因为没了其时的心境,很大可能会做出或许截然差异的选择。
至少,对现在的殷姮而言,她完全没了求死之心,只想早点回家。
这么想一下,殷姮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她一边追念自己影象中的乐器,一边放开精神力,去找乐师们住在哪里,看这年代都有什么乐器。
既然“阿蘅”对音乐的喜好,已经到了旁人不假思索,让她去当“音乐家”的水平。那么一定有某种乐器,是她从小就开始练,并狂热挚爱的。
就算不再记得,但只要拿起,她一定能想起来。
殷姮无比确定。
因为她知道,自己就是这么一小我私家——很难喜欢某个工具,可一旦喜欢,就能连续很是久。
同理,她也很难爱上任何人。
可一旦爱了……
殷姮饶有兴趣地研究这年代的乐器,发现种类还很富厚,总共分为八类,称为“八音”:金、石、土、革、丝、木、匏、竹。
但她都没兴趣。
难道她喜欢钢琴?
似乎也差池。
这么多乐器浏览已往,殷姮隐隐有感受——她喜欢的应该是一种拨弦乐器,但不是琴,也不是瑟,更不是筝,这些横着的乐器,她都没感受。
竖琴?
差池,应该是……
殷姮无聊地通过“风”,一个个乐器扫已往,突然在一个极为古老的乐器面前停住。
与其说那是一把乐器,还不如说是一张拉满的弓,上头紧地绷着一根弦。
看见这个乐器的那一瞬,影象就像潮水一样,瞬间涌来——小小的她,抱着比自己身子还大的乐器,日夜弹奏,苦练不休。
妈妈心疼她通红的手,让她别练了,她却不愿。
哪怕十指钻心地痛,也甘之如饴。
因为那本就是她深深喜爱,愿意为之支付一切的工具啊!
只可惜,这份最初的爱,走到最后,竟被她忘了。
不,也不是忘了。
凭“天医”的影象,不行能忘记这么重要的事情,她只是不愿想起来了而已。
曾经深深喜爱,愿意为之支付无数时间和心血的事物,在她选择了另一条路的时候,就必须弃捐在心底。
不敢想,也不能想。
但为什么要这么极端呢?
殷姮不理解“天医”的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么一个决定,但她总算想起来,自己从小练到大的乐器是什么了。
转调箜篌!
“我应该做把它出来。”
殷姮知道,自己有事可以干了。
就在她兴致勃勃地制作转调箜篌的时候,无论王宫的寺人、宫人,照旧急急往雍城赶来的公卿、侍卫们,又或者王都的黎民,没一个睡好。
黎民们先是被惊天动地的声响惊醒,又被宛如白昼的光线吓得瘫软,没过多久,原本寂静的门路上,又不停传来车马奔行的声音,令他们惊慌失措,不明所以。
但很快,小道消息就传开。
“是大王来了呢!”
“公卿们也跟来了,都在王宫旁边的旧官邸。”
黎民们突然不畏惧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秘的兴奋和自豪。
太后想杀大王,独霸王权,全天下另有谁不知道?
既然如此,昨晚那么大的消息……啧啧。
“听说了嘛,某某家的儿子,就是当小吏的那个,至今还没回来。”
“那可要离他们家远一些!”
“是极,是极。”
雍城的黎民们挤眉弄眼,心照不宣地交流着八卦。
在他们看来,这件事很简朴,无非就是太后终于忍不住,计划造反,被大王镇压了呗!
否则公卿们来到雍城,为什么搞得这么神秘,清晨进城,而不是灼烁正大地白昼来?
殷氏王族喜欢摆排场又不是一天两天了,雍城的黎民就算没见过,也听祖辈们说过,哪回这么低调过?
四百年的国都,传下了几多故事?
在雍城,随便拉一个黎民,家族史说不定都比三公九卿们长。自然而然地,听多了故事的雍城黎民们,脑洞也比其他地方的黎民大许多。
这或许就是国都特色吧!
黎民们看热闹不嫌事大,但雍城上上下下的官员,却如热锅上的蚂蚁,生怕自己被卷进是非里。
有些消息灵通的仕宦,知道昨晚周边县城军力调动,更是惶遽不安,时不时摸一下脑袋,唯恐马上就要落地。
这种情况下,官员们个个都像没头苍蝇一样乱钻,携重礼想要去参见公卿,甚至另有些人看着美貌的小妾,心中不舍,却咬了咬牙,计划送出去。
结果一到旧官邸前,看见铁面无私的眷族侍卫们,马上心惊肉跳。
这架势……究竟是掩护公卿,照旧看守监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