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姮环视了一圈,发现今日在场的二十人,全有爵位在身,八位彻侯,十二位封君。
除了安平君、安泉君、乐平君三人,因身份特殊封君;相邦姜仲因救过先王,并在立储之事上有大功,得以封侯外;其他人都是战场实打实杀出来的劳绩。
这也就衬得太后的情人安信侯封得何等随意,多令人不忿。
殷姮却发现,这二十人里竟有泰半都是东方六国身世。
几个姓楚的封君自不必说,都是祝国王室、宗室;姜仲是郑国人;蒙远是燕国人;王乾的父亲则是陈国将领,冒犯了权臣,带全家出奔……
这令她有些惊讶。
站在昭国的角度上来说,这叫唯才是举,用人不拘一格。
昭国地处西陲,虽然吃了姜王室东迁留下来的老本,可秘闻不足,人才稀少,不似郑、卫等中原国家,一向是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英才如织。
一个本就严重缺乏能人的国家,若是再拘泥于国家之别,早就被他国所灭,也不会有昭国的百年兴盛。
但对殷姮来说,她有点没措施理解和接受,一个为了荣华富贵,居然背弃祖国的人,竟能委以重任?
要知道,这些殿上公卿都要加入国家级此外战略计划,一同筹谋如何攻打东方六国,甚至还要带兵出征。
也就是说,他们要亲手加入覆灭自己祖国的行动,并以此作为功勋,加官进爵,谋得高官厚禄。
这未免也太……
殷姮心中虽然有些芥蒂,却没表露分毫。
因为她知道,吸纳各国人才,就和田宅军功爵位制度一样,都是属于绝对不能动摇的基本国策。
以她所处的立场,更是不能对此有半分置喙,否则就会引发极其严重的政治事故。
殷姮无法改变这种现状,就只能接受。
故她心道,把昭国当成一个大杂烩型的移民国家好了,每个过来的人都希望在此安身立命,为此愿送上一份心力。
更况且,又不是每个来昭国的移民都是为了求官,许多人也是为了遁迹。
这么一想,她心里就好受多了。
只见殷姮举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发现这是米酒,而且纯度已经挺高,就知道这又是孙青的杰作。
再看摆到面前,有点像自助餐的流水席,阿布逐一介绍,这是炖熊掌,这是鹄羹,这是炙鹿肉,这是烧雁肉,等等等等。
殷姮:“……”
情感你们的食谱上,什么动物都有啊!
不得不说,王室汇聚了天底下最多的能工巧匠。
石磨的泛起,迄今为止也不外四年,面条、蒸饼、烤饼、包子、糕点……她所熟悉的诸多食物,已经应有尽有,一个劲往席上送。
殷姮马上有些入迷。
她从不小瞧劳感人民的智慧,以及他们面对利益时,能够迸发出来的巨鼎力大举量。
这令她对未来有些忐忑,因为她不知道,若她将“巫”的力量向公共普及、推广,最后会让这个世界酿成什么样。
或许会更好,或许会更糟。
可自打七年前,先王灵前,殷长嬴觉醒后,她就没措施控制这件事的开始,更无法做到独善其身。
陪同着她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越来越深,她就越是忍不住想,这样真的会好吗?
即便如此……
殷姮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也没措施让事情停下。
对现在的她来说,唯一能做到的,只是将事情往她认为好的那一方去导。
关于“巫”的处置惩罚,殷姮也想了很久,最后照旧觉得,巫的力量全面铺开是功在今世,利在千秋的好事。
黎民能拥有更悠长的寿命,国家也能拥有更强大的生产力。
人们再也不用生七八个孩子,只能养活一两个;不用二三十岁,就满头鹤发,弯腰驼背,如同老者;不用靠天用饭,碰到灾年就只能卖儿卖女;不至于修桥铺路,死伤无数。
可这一切的前提,都要建设在王室愿意为黎民考虑,而不是与权要阶级一同压迫黎民的基础上。
如果任由殷长嬴施为,殷姮绝不怀疑,殷长嬴一定会让“巫”酿成了特权阶层,甚至王室独占的产物。
这样的结果无疑糟糕透顶。
没有“巫”之前,王室公卿对黎民的奴役,黎民忍到最后,忍无可忍,还能恼怒一声吼,揭竿而起。
但若黎民一辈子都只是普通人,王室却掌握超凡力量。那黎民的命运,只会比现在悲凉一千倍,一万倍。
想到这里,殷姮看了殷长嬴一眼,心中默默地说,大兄,我无意与你为敌。可若今后,你还要走上那条滥用民力,丝毫掉臂惜黎民的路……
如果我用尽了所有措施,都不能阻止你。
那么,我们只能兵戎相见了。
殷姮庞大的心情,并不为人所知。
大殿上的二十位臣子们,全都正襟危坐,体现得很是正人君子,压根不敢往殷姮所在的偏向看,唯恐自己多看两眼,就被认定是冒犯。
但光是开始的一瞥,他们已经发现,站在殷姮身后的人竟是阿布。
这令封君、彻侯们心思各异。
阿布和郑高一样,都是大王的私奴,就算太后都无权差使他们。
毫无疑问,阿布为殷姮伺膳,倒酒,这是很大的荣耀。
但这也意味着,殷姮身边,无人可用。
至于标宛子?又或者伺候她的宫人,寺人?那顶什么用?
就像重臣要蓄养心腹、门客,还要把儿孙拉出来历练,接待差异的客人,办差异的事情,用差异的规格一样,公主身边应当也有这么一套相应的班子才对。
偏偏就是没有。
这虽然可以说是大王的宠信,压根不用你劳心,孤已经把自己的人都派已往,什么都给你办妥了。
但这种“荣宠”,也能从另一个角度解读。
那就是公主的一切,都是大王所赐,没了大王的人手,她基础连事情都做不成,更不要说能密谋什么,瞒过大王。
所以,这到底是前所未有的恩宠,照旧密不透风的警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