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发生的实在太快,快到阿蘅闪身进来的时候,这道影子已经被黑炎烧得只剩一半。
阿蘅见状,心中不由惊骇——好犷悍的力量!
她已经注意到,自从影子泛起后,怪物就再也没动过。
这令她心中有了一个推测。
今天这怪物虽远比七天前更强,但却失去了生命力,只是一具被影子所利用的傀儡。
由此可见,这道影子,就算不是“灵魂”,肯定也是一种类似生命本源,好比“内丹”“精魄”之类的工具。强弱与否另外说,但一定很是重要。
结果殷长嬴抬手就是如此犷悍的黑炎,压根不留任何余地!
他就不想活捉这怪物,问出真相吗?
阿蘅突然发现,她和殷长嬴似乎有些想法上的纷歧致,但她压根来不及做什么,因为须臾之间,影子便被黑炎烧得一干二净。
而宫殿外,失去力量源头的怪物,很快就在巫火中化为灰烬。
阿蘅一边驱使树木恢回复样,外加用“风”稍微扫除了一下庭院,一边徐徐走向殷长嬴,却在快走到棺椁旁边的时候,停住了。
她隐约感受,殷楚的遗体似乎发生了某种变化。
该怎么说呢,就似乎在此之前,虽然殷楚死了,可身上照旧有某股“气”,暂且锁住了他身上最后一丝生机。
但现在,这股生机却在慢慢散去。
是因为肉身正在腐朽吗?
如果这股生性能被锁住,人会酿成什么样子?植物人?照旧活死人?
殷长嬴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故他冷冷道:“借尸还魂。”
阿蘅缄默沉静片刻,才道:“七天。”
从先王死的那一天算起,直到今天晚上,恰好是第七天。
两人对时间的判断都很精准,他们都清楚,影子消失的那一刻,恰好是子时正。而也就在同时,先王遗体中的生气彻底散去。
可见这个怪物是有准备的。
它很可能就是要卡这个时间点,从而瞒天过海,借尸还魂。
但阿蘅不明白,就算怪物借助先王的遗体回来了,又能怎样?难道它还能当“昭王”不成?
照旧说,殷氏王族的血统之中,藏有什么玄机?
阿蘅心中闪过千百个念头,最后照旧说:“七日之前,它照旧活的,今日却已经死了。”
“无妨。”殷长嬴淡淡道,“让它来。”
阿蘅突然懂了!
她与怪物交战的全历程,殷长嬴肯定感知得一清二楚。
所以,当影子脱离怪物身躯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明白,这个怪物不外是个马前卒,真正的要害在于那道影子。
如果影子就是敌人的本体,那么他把对方杀了,虽然一劳永逸。
倘若影子只是敌人的一道分魂,就算他们将影子抓住,也问不出任何工具。因为成大事者,不会吝啬牺牲分魂,就像对方绝不在意那只怪物的性命一样。
这才是殷长嬴不由分说,直接下杀手的原因。
现如今,先王的遗体已经没了利用价值,影子若要再找宿主,若是随便选人倒也而已,可若非特定血脉甚至身份不行,最好的人选虽然是……
阿蘅望向殷长嬴,心道,也是,这天底下,想这位少年昭王死的人如过江之鲫,再加个怪物又何妨呢?
他身上肩负着一个国家,四面都是敌人,尚且能沉得下心,自己又为何焦躁?
想通这一点后,阿蘅只觉得豁然开朗,似乎以前一直笼罩在眼前的迷雾突然散去,一条全新的路泛起在她面前。
探索这个世界的本质、寻找回家的路,这些虽然很重要。但最重要的是活在当下,不辜负每一天,唯有如此,才不算浪费新的一生。
也就在这时,原本早已被她驯服,一直都十分温顺的力量,突然暴涨!
糟糕!
她的身体素质暂时还跟不上精神强度!
险些是一瞬间,阿蘅就感受到极端的虚弱,似乎生命力全部从体内抽离,眼前也开始发黑,本能地想抓住什么不滑下去,却被人扶住。
阿蘅勉力睁开眼,看见殷长嬴的那一刻,忍不住拉着他的衣袖,小声说:“别杀……她们……”
然后,她再也控制不住,直接晕了已往。
殷长嬴没想到阿蘅昏厥前的最后一句话竟然是这个,只见他顿了一顿,方将阿蘅抱起,走到西偏殿,目光破天荒地扫了一眼地上横七竖八晕着的宫人,才走进去,把阿蘅稳稳地放到竹榻上,又探了探她的额头。
已是滚烫。
这一刻,殷长嬴的神色十分莫测。
经过这几天的锻炼,他已经能够掌握“巫”的力量,所以他比觉醒时越发清楚地认识到,阿蘅的实力比他强。只是因为力量性质的原因,不够具有攻击性,才显得二人势均力敌而已。如果她能熬过这一次,力量条理上又会有一个质的飞跃。
要杀阿蘅,眼下是最好的时机。
但他缄默沉静片刻,照旧什么都没做,头也不回,徐徐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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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王大殓,出殡,阿蘅都没加入。
因为她一直在发烧,烧得一塌糊涂,烧到太医令都在心里纳闷,人都病成这样了,为什么还没死?
等到先王下葬,殷长嬴率公卿从王陵回来后,阿蘅的情况照旧没有丝毫好转。
太医令战战兢兢地将情况报上去,本以为会迎来少年昭王的雷霆之怒,谁知殷长嬴只是挥了挥手,让他退下,多余的话一句都没说。
然后,殷长嬴就召集公卿,谈完正事的时候,顺便说了一句,让他们速速上报陪伴公主的人选。
公卿们早就从宫人们那里收到消息,说公主病重,已经一个来月。昭王看样子都放弃了,只是例行公务让太医令开药。
这等举动,其实就代表着听由天命——熬得下来,即是命硬;熬不下来,就当她这个女儿一片孝心,随先王而去。
原来吧,贵妇进宫陪伴公主,这是天大的好事,人人都抢着做。因为这不仅证明自家教养好,也容易和后宫朱紫们拉近关系,无论未来找人说情,照旧送女入宫,都越发方便,不亚于多了条登天之梯。
但公主病成这样,又是另一回事了。
万一公主没能熬下来,死了呢?
虽然现在已经破除了殉葬的制度,可陪伴公主的贵妇也免不了担上“照顾不周”的罪名,为了不让家族蒙羞,她们只有自尽这条路可走。
可昭王都果真开口了,那就代表每家至少要出一小我私家,能不能选上是一回事,但不上报就是怠慢王令,轻则丢官夺爵,重则抄家灭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