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杨树沙沙

　　防火的喷头如一片满载水的乌云一样，连续不停地洗刷着茅厕的方方面面。随后屋内的电闸断掉，茅厕、乃至整个房间的灯都熄灭了。黑漆漆一片，只留下卫生纸上颗颗即将熄灭的火星，用微斑遮盖着房间。

　　杨叶先是傻楞了一下，然后才回过神来。她掏出兜里的一包卫生纸，递给了面前马桶上的女人。

　　“你、你能先出去吗……就算是同性也会欠美意思的。”

　　女人双腿夹紧，将裤子往上提了提，尽力遮住。黑黑暗能听见军裤的摩擦的声音。

　　杨叶赶忙出去，接着将茅厕的门关上，原本就漆黑的茅厕越发漆黑，里面的人伸手不见五指。

　　杨叶将房间的门打开，使走廊里的光线照射进屋内，柔和的光线使空气中漂浮的灰尘显得很明显，如同黄昏时的小雪，自由地飘荡在灼烁给自己缔造的一席之地。

　　女人从茅厕中走了出来，向杨叶摆摆手，示意她过来。杨叶跟了上去，两人来到了房间的一面墙边，接着女人按了一下墙壁的一个地方，以她手为中心，在原先没有漏洞的墙壁上泛起了一个矩形，矩形先是随着女人手部的按压向内滑去，接着随着压力的减小矩形弹出，矩形的内部泛起了许多电闸，她把其中一个电闸向上推开，房间恢复了原来的明亮。

　　“谢谢你的纸，要否则我就被困在茅厕里了。”

　　女人将纸递给杨叶，杨叶将纸重新装回兜里。塑料的摩擦声“哗啦啦”，最后隐匿在了杨叶的兜里。

　　“不用谢。”

　　“你是新来的吧，以前没见过你。”

　　“我是新上任的新兵训练官。”

　　“新兵训练官！你竟然选了这个职位！真的没问题吗?虽然现在不打仗了，但是如果有意外发生……”

　　“啊，知道了知道了。前线多刺激，在战线后面太无聊了。对了，刚刚的那个是怎么回事?卫生纸怎么会起火呢?”

　　“那是一个电子干的。我说的电子你应该知道吧。那是电子一号，他的主人有点中二，整天说自己是什么这个世界的黑暗，要扑灭一切。结果天天开玩笑。今天竟然让电子在卫生纸里高速运动，点燃卫生纸。唉——防不胜防。话说你到这里来应该是来找自己的房间吧。”

　　“嗯。”

　　杨叶颔首同意。

　　“既然是训练官，那就要住那个房间了。跟我来。”

　　说完女人带着杨叶在走廊里兜兜转转，来到了一个房间门前，房间同其他的房间一样，门的旁边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新兵训练官”五个大字。

　　杨叶推门进去。进门就有一个平板挂在旁边的墙壁上。平板从待机状态自动打开，上面写着“房间主题选项”。

　　“这是你的房间，先选一下主题吧，房间会凭据你的选项自动调整房间的特点。那我就先走了，有事可以来找我。”

　　女人离开，杨叶站在平板面前，从上到下滑动了几下。

　　房间的主题很是奇怪，小的数极简类，大的能到达商务套房，从古代的茅草屋、青楼，到现代的毛坯房、科技套房。

　　一个主题突然泛起在杨叶面前——杨树。

　　杨叶眨巴眨巴眼，然后点开了这个选项，接着房间的灯光变换，一阵机械声传荡在房间之中。

　　房间的灯光同只见沙发旁泛起了一棵迷你的杨树，杨树是由无数个微小的机械人组成。树如同真的一样，还会时不时地摆动一两下，杨树叶的摆动会发出“沙沙”的声音，声音如同乡村中的杨树一样，自然、和谐、悠长，乃至缓、轻、灵。

　　杨叶将门关住，躺倒沙发上，两眼望着天花板。

　　这时的她不再像一个段子手一样生动，两眼聚焦在一个点，越来越深入，以至于视线徐徐模糊；意识又恢复过来，视线变回原来的清晰；随后又变模糊……反重复复，连续了很久。

　　时间接近正午，阳光的圈圈光晕滑过甲板上士兵的眼睛。太阳给巨舰镶嵌的一层厚重的影子成为了海里海豚躲避阳光的圣地。

　　千万往事在她的脑内浮过，一个个彩色的片段中演绎着一件件灰白的往事。事件演绎到最近，使她生活有一点色彩的是一个披着金色长发的女人。她的每一个抬头和微笑，每一个转和扬起的长发身，每一次干杯与倒在实验室的狼狈，每一次给自己展示发现时的掐腰与故作谦虚……那一次失恋时的苦笑与哭泣，那一次爬山失足时的惊慌与手腕上的压力，最后的最后，到了那一次……那一次新闻上红色地面上的她的无措、不甘、迷茫与其的忍耐、接受、解脱。

　　“沙沙、沙沙……”沙发旁的杨树沙沙作响，杨树的树叶们窃窃私语。

　　“起来吧你！躺着管什么用！用饭去！”杨叶握着拳头从沙发上弹起，撕心裂肺地叫喊，随后给了沙发前的这个桌面重重的一捶。一捶下去桌子发出了巨大的诉苦，捶击声吓得世界平静，但实质上没有人真正听到她的声音，她的心声。

　　她大步流星走了出去，拉开门面对走廊，重整了面部心情，将自己的恼怒压缩成了脸上原来时时刻刻都带有的无奈笑容。

　　走廊上的她步子很小，像一个散步的闲人，寻找着能遮盖自己内心的某朵艳丽鲜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