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元年,又是八月十五中秋夜,圆月照旧那轮圆月,自混沌初开亘古稳定的圆月。
安北领土,天高月圆,黄沙卷地。
这里有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的塞外风物,但更多的浊酒一杯家万里的思乡之情。
夜深人静,连灶融融的狼烟之间,还可以看到往来重复巡逻查夜的士兵。
若是抬起头看,循着月色与狼烟之下朦胧的城郭轮廓抬头看,你会看见翻飞的旌旗之下,站着一小我私家,那是安北领土的统帅,二十四岁的年轻侯爷言昀。
他未穿甲胄,只一身与圆月同色的常服,秋夜的风吹起他的袍摆,在这月华之下的城墙上更显孤寂。
“夜已深了,侯爷怎么还不去休息?”清影在城墙下看到了城墙上站着的男子,所以走上城墙,站在了他身边。
“今晚月亮很好,所以忍不住想看一会儿。”言昀回覆着身旁女子的话,目光却没挪开半分,依旧是在看那月亮。
“侯爷是想长安了吗?”望月思家乡,清影也是明白的。
她没有去过长安城,但她知道那一定是一座很美的城,因为那是侯爷的家乡。
清影是安北领土的孤苦女子,饱受战乱之苦,怙恃家人皆死在战乱中,她命大,侥幸活了下来,却也命悬一线,幸被言昀所救。言昀怜她孤苦,让她留在安北都护府中做一些打杂使役的活儿。
言昀低低喟叹一声,风沙凄夜里是他散不尽的悲悼。
“是啊,是有些想长安了……”如何能不想呢?那是他的故土,是生他养他的故土,更况且,那里另有他惦念的人。
“长安城里的看到的月亮,会比这里的更悦目吧!”清影很想去长安看看,去看看长安是何等风貌,培养出了如此清贵无双的男子。
她从初见言昀起,就一见倾心,但也知自己与言昀云泥之别,所以从不敢奢望。像今日这般,站在他身边,就她和他两小我私家,她已经很知足了。
言昀不知身旁女子的心思,只是不经意回覆:“长安城里的月亮和这里的月亮都是同一轮月亮,哪里有什么更悦目不更悦目的话。”
况且,他今生见过的最悦目的月亮,只有十二年前的那一轮圆月。
十二年太久了,一个地支轮回。
十二年前的月照旧今日这月。
只是十二年前的人,已不是当年的人。一个已是当朝天子,一个已是中宫皇后,另有一个,戍守领土,望月思故人。
说来奇怪,长安城里的中秋之夜,让他影象最深刻的,竟只是那一年的中秋夜。
那一年,他因为入宫当搁了时间,回来再去陪沈风眠看灯会时,恰巧看到了灯会最壮盛之时。
万千灯火,将富贵的长安城照的跟白昼一样,少女秀美的面庞在灯火掩映下温暖辉煌光耀。
望着漫天灯火,他心中感伤,其实做这灯火也很好,璀璨的那一刻,能让无边无际漫漫黑寂的长空因自己而灼烁,连月亮也抵不外。
纵使制止不了光华褪尽,但也璀璨过。
也是那一年,因为赶着离宫赴沈风眠的约,不得不跟太子殿下说实话,因而向太子殿下提起了沈风眠。也许是巧合,也许是命中注定,从那以后,太子殿下和沈风眠,他们二人开始了深深的羁绊,而他,却不得不选择遥遥相望。
赶着赴了那一日的约,余生却满是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