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将至,朝廷六部,数礼部最忙,后宫各处,数尚宫局最忙。
到了腊月二十七,诸项仪典,宫宴细节,都已部署妥当。沈风眠得了片刻清闲,付托忍冬去取加了红梅泡制的梅子酒,大雪初霁,围炉闲坐,清酌慢饮,好不惬意。
冬日萧索,一向繁花锦簇的凤藻殿院子也没了往日的景致。光秃秃的枝丫上落满了雪,倒另有几分意趣,喝了酒,暖了身子,沈风眠是真想像小时候一样,站在雪树之下,鼎力大举摇晃,枝丫上的雪纷纷扬扬,自己伸开宽大的袖摆去兜那些雪。除此之外,沈风眠还喜畛刳摇晃那雪树之后,快速从树下跑过,来来回回,乐此不疲。
“忍冬,你去把本宫的白裘取来,本宫要去见陛下。”沈风眠突然想起来另有一件要紧事,陈婕妤周秀士还在禁足,可另有两日就是除夕了,团圆佳节,是不是应该暂时解了她们的禁足,她得去问问赵縕华。
沈风眠的这件白裘,是平襄城进贡来的上品,用狐腋的白毛皮制成,值千金,天下无双,只此一件,赵縕华给了她。为此,许妃还甚是眼红。
来的并不巧,华侍中在里面,也就是那日上奏进言的官员。
赵縕华从前付托过,皇后要是来此,不用通报,但今日里面有大臣,不外王福知道这位陛下的心思,遂请了沈风眠进去等着。
“陛下在内殿见华大人,娘娘先在内殿之外稍候,那里也是暖和的。”
沈风眠点颔首,未解白裘便进去了,天太冷,她怕骤然解下白裘会受寒,马上就是除夕了,照旧多注意一些好。
“陛下,国舅爷无官无爵,却无视朝中官员,放肆责骂,如此这般,待他入朝为官,岂不越发张狂。”
沈风眠不是故意要偷听的,可这些个字眼太难听逆耳。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赵縕华的声音
“陛下,臣是全然为陛下考量啊。陛下您想一想,今日国舅爷可以为了定远侯责骂朝中官员,那来日又会如何?还会做出哪些事情?国舅爷刚满十八岁,暂且说他是血气方刚,少年意气,可他身世大族,沈丞相的独子,他应该知道礼仪规则,就算他身份显赫,有国舅爷之尊,但他究竟没有入朝为官,没有职权,那刘大人是朝中三品大员,却被国舅爷放肆辱骂,实在是乱了规则。”
“华泽!这件事只是你一面之词,据朕所知,是那名官员背地里议论定远侯,言语难听,被沈风衍听到,遂出言教训,怎么到了你这里,就全成了沈风衍的错?”
“陛下,无论谁对谁错,国舅爷此举,实在太过张扬,陛下若不惩处国舅爷,岂不是助长于他,难保以后,其他无官无职的皇亲国戚不会效仿国舅爷啊。”华泽似乎有许多说话。
里面传来茶盏碎裂的声音。
“放肆!”
听起来,赵縕华很生气。
“这件事如那边置,难道要你来教朕吗?”
沈风眠捋了捋思绪,走出殿外,小声付托忍冬,让她派信得过的人出宫一趟,问一问今日沈风衍到底做了何事。
再进去之时,华侍中已经出来了。
这位华大人,也是身世世族,年少之时凭借家中之势入朝为官,如今已年逾四十,为官二十载,忠心不二,可耳根太软,处事太盲目。
“陛下,”沈风眠看了一眼地上的瓷片碎渣:“气急伤身,这样欠好。”
“风眠,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赵縕华转过身,似有些意外,沈风眠很少在除却午间休憩的时候来勤政殿。
“臣妾这个时候来打扰陛下,是有一件事要来问一问陛下的意思。”
也是,若沈风眠没有事,是不会这个时候过来的。
“坐吧,”赵縕华气已消了泰半,温和地拉起沈风眠的手,引她到一旁坐下:“这白裘可还称心?”后面一句,是在看着沈风眠身上的白裘问了。
屋子里很暖和,也待了片刻了,沈风眠欲解下白裘,赵縕华却先一步替她解了脖颈处的丝绳。
“这白裘难得,陛下却给了臣妾,工具是好工具,臣妾也很喜欢。”
“白裘再难得,也只是一样物件,能得你的欢心,才是这白裘难得之处。”
沈风眠低头一笑:“陛下言重了。”
沈风眠心里揣着事,有些漫不经心。她想,她得赶忙问过两位妃嫔是否解禁足之事后赶忙回去,风衍在宫外发生了何事,她一点儿也不知晓。
“陛下,陈婕妤和周秀士前段时间因口舌之争被我禁了足,再过两日就是除夕了,是阖宫上下团圆的日子,臣妾在想,要不要暂时解了她们得禁足,所以来请陛下圣裁。”
沈风眠不提,赵縕华都险些忘了另有这档子事儿。
“那你的意思是?”
“除夕佳节,臣妾觉得要不就解了她们的禁足吧,算来也禁足两个多月了,想必是长了记性了。”
“好,后宫之事,你决定就好。”
“那还请陛下降下膏泽,解了她们的禁足。”
赵縕华不解:“你是皇后,你下旨解她们的禁足,对她们而言已是膏泽,你怎么让我来下旨了,如此一来,岂不是让我做了好人?”
“她们都是陛下的后妃,让您来做这个好人,是应当的。”
“那这样一来,你可就成了恶人了。”
沈风眠只是笑,她从不在意这些。再者说了,她是皇后,不管她如何做,都市是那些后妃眼中的“恶人”。
“而已,都依你的,”沈风眠的话,总能“蛊惑”赵縕华的心:“我等会儿就让王福去传口谕。”
事情已经说完了,沈风眠该回去了。
可赵縕华又出了声:“风眠,刚刚华泽来见了朕,说起你弟弟的事。”
“臣妾知道,臣妾刚刚在外面听到了一些。”
赵縕华坦诚,沈风眠该回应对等之诚。